衰甚書感

宋代 • 陸游

發殘不勝冠，齒墮欲廢嚼。
譬如亭皋木，秋至葉自落。
豈惟形骸變，意氣已非昨。
牀隅倚拄杖，壁上掛雙屩。
經旬不出戶，薄飯羹藜藿。
居然遠霜露，因得養腰腳。
年衰固應死，延促未可度。
人之生實難，壽終固爲樂。
開卷思千載，閱世等六博。
志士有蹈海，儒生亦投閣。
何如釀濁醪，遇興時獨酌。
半酣望青天，萬事付一噱。

譯文：

我頭髮稀疏，連帽子都撐不起來了；牙齒也掉得差不多，幾乎沒法咀嚼食物。這就好比水邊高地上的樹木，到了秋天，葉子自然就會掉落。

不僅僅是身體外形發生了變化，我的精神氣概也和往昔大不相同。牀邊靠着拄杖，牆壁上掛着一雙草鞋。我已經好幾十天沒出過家門了，日常就喫些粗茶淡飯，用野菜煮成的羹湯。

不過，這樣不出門倒也能避開霜露的侵襲，還能調養調養腰腳。年紀大了，本來就該走向生命的盡頭，只是這壽命長短實在難以預料。

人活在世上本就艱難，能夠壽終正寢也算是一種福氣。翻開書卷，思緒穿越千年，看世間種種，就像在玩六博遊戲一樣。

古往今來，有志之士如魯仲連憤而蹈海，儒生如揚雄也有被迫投閣的遭遇。我又何必如此呢？還不如釀上些濁酒，興致來了就獨自小酌一番。

喝到半醉，抬頭仰望青天，把世間萬事都當作一場笑話，付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