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

包括乾坤一环堵,拍手千门辉藻黼。 编茅何事傍云根,川观岩居天固予。 忆昔卧病岁壬午,梦行涧石憩衡宇。 常充达庵表其门,大楷金书爰仰覩。 吉符应已分行藏,二纪唐捐惜无补。 我生六年哀怙恃,三殇相继泣同乳。 只影危踪巢在幕,孽子孤臣气如缕。 千金不忍坐垂堂,十稔讵能酬鞠抚。 六张五角具孤虚,万死一生逃险阻。 矛头淅米剑头炊,耕常得晴刈常雨。 菲末葑根有荆棘,鼠牙雀舌皆强御。 意行足下起关山,夕计朝谋成龃龉。 先时败事后失机,啭喉触讳默招侮。 贫来富往见交情,行信言忠贻罪罟。 一本难令亲者亲,四海何由兄弟普。 数奇尝愧李将军,五穷未嗟韩吏部。 人生美恶半乘除,我常一味无甘苦。 五十知非计已迟,见机而作今犹愈。 结庐兹境了前缘,端居漫作溪山主。 列壑攒峰无耸峭,叠颖飞柯不瞋拒。 一室凝尘号全拙,茶铛酒壶编简聚。 草亭临流倚梦溪,观罢鱼游呼鹤舞。 地饶松竹秀而腴,林生兰蕙香频吐。 泉清洗耳何妨枕,晴轩炙背还堪俯。 采药寻梅度岭去,空翠霏烟迎步武。 乘坚策肥彼何人,藜杖枝筇自撑拄。 人家灯火照篱落,山头月色窥松户。 随云归逐度溪风,自喜此身轻一羽。 意安不厌饭藜蔬,睡美那能候钟鼓。 少壮颜从镜里非,利名心向尊前腐。 长因横逆反忠仁,讵向艰深探城府。 事变起灭真浮沤,身世行藏俱逆旅。 玉堂茅舍一蘧庐,鷃起鹏抟各飞举。 蛮触战争两蜗角,鸡虫得失了无补。 兴废纷纷汗马牛,贤愚泯泯埋尘土。 长啸勿碍天地郛,游思还从竹素圃。 要知岁晏日斜时,此心只与虚空侣。 一觞一咏姑自娱,断不伤今更思古。 力命悠悠讵足论,漫述平生记轩庑。

译文:

这首诗很长,以下是逐句翻译: 我将乾坤万物都容纳在这一方小屋里,拍手欢笑间仿佛让千门万户都闪耀着华丽的光彩。 为何要在云根之处编结茅草建房呢?山川景观、岩穴居所,这原本就是上天赐予我的。 回忆往昔,在壬午那年我卧病在床,梦中行走在山涧的石头上,而后在一座简陋的房屋边休息。 那房屋的门额上有“常充达庵”的字样,用金色的大字书写,我抬头便能清晰看到。 这吉祥的征兆似乎早已预示了我的行止,可惜二十多年时光白白流逝,我却一事无成,心中满是遗憾。 我六岁时就失去了父母,此后又相继痛失三位同胞兄弟,悲伤不已。 我形单影只,处境危险,如同鸟巢筑在帷幕之上,如同失势的臣子气息微弱。 我不敢轻易冒险,如同千金之子不坐在屋檐下怕瓦片掉落,十多年的时光又怎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呢。 生活中充满了吉凶不定,我经历了无数次死里逃生,越过重重险阻。 在枪尖上淘米,在剑头上煮饭,耕种时常常遇到晴天,收割时却常常下雨。 即使是卑微的事物中也有荆棘,那些流言蜚语就像恶人的欺压。 我随意行走,脚下仿佛都能生出关山阻隔,早晚谋划的事情也总是不顺利。 做事要么过早失败,要么错过时机,开口说话容易触犯忌讳,沉默不语又会招来侮辱。 贫困时富有的朋友远离,这才看出交情的真假,行为诚信、言语忠诚却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难以让亲人之间更加亲近,又怎么能让四海之人都像兄弟一样和睦呢。 我命运不好,常常愧对像李广那样有才能却不得志的将军,虽像韩愈一样穷困潦倒,但也不为此哀叹。 人生的美好与丑恶相互抵消,我常常能淡然处之,不觉得有什么甘苦之分。 到了五十岁才知道自己的过错,虽然有点晚,但现在见机行事还不算太坏。 在这地方建造房屋了结前世的缘分,我安心地居住在这里,权且做这溪山的主人。 这里沟壑纵横、山峰聚集,却没有那种险峻陡峭的感觉,层层的草木枝叶也不会让人有排斥之感。 我的屋子布满灰尘,我自号“全拙”,里面聚集着茶铛、酒壶和书籍。 草亭临近溪流,我倚靠在梦溪边,看完鱼儿游动后呼唤仙鹤起舞。 此地有很多松竹,秀丽而丰饶,山林中生长的兰蕙不断散发着香气。 清澈的泉水可以用来洗耳,枕在泉边也无妨,晴朗的轩窗前晒晒太阳也很惬意。 我带着藜杖、拄着竹杖,去山岭采药、寻梅,山间的翠色和烟雾迎接着我的脚步。 那些坐着豪车、骑着肥马的是什么人呢,我还是靠自己的拐杖支撑前行。 人家的灯火照亮了篱笆,山头的月色窥视着松木门。 我随着云朵归来,追随着溪上的风,暗自欣喜自己的身体轻盈如羽毛。 我内心安定,不嫌弃吃野菜粗粮,睡得香甜,哪还管什么钟鼓报时。 年少时的容颜在镜子里已不复存在,对名利的追逐之心在酒杯前也已腐朽。 我常常因为世道的逆反,更加坚守忠诚和仁义,不会去探究那些复杂的人心。 世事的变化如同水上的泡沫,人生的行止都像是在旅途中。 华丽的玉堂和简陋的茅舍都不过是临时的居所,小雀和大鹏各自展翅飞翔。 像蜗牛角上的争斗一样的战争毫无意义,鸡虫得失也没有什么价值。 历史上的兴衰成败,众多的贤愚之人都被埋没在尘土之中。 我尽情长啸,不妨碍天地的广阔,思绪还可以在书籍的世界中遨游。 要知道在岁暮日落之时,我的心只与虚空为伴。 我暂且以饮酒赋诗自娱自乐,不会为现今的事伤感,也不再过多地思念往昔。 命运的好坏难以言说,我只是随意地记述自己的生平经历。
关于作者
宋代郑若冲

郑若冲,字季真,号梦溪,鄞县(今浙江宁波)人。与同里汪大猷、陈居仁、楼钥相善。事见《宋元四明六志校勘记》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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