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書》•卷三十三·列傳第二十五·蕭明等

蕭明 蕭祗 蕭退 蕭放 徐之才
　　蕭明，蘭陵人，梁武帝長兄長沙王懿之子。在其本朝，甚爲梁武所親愛。少歷顯職，封湞陽侯。太清中，以爲豫州刺史。梁主既納侯景，詔明率水陸諸軍趨彭城，大圖進取。又命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總馭羣帥，指授方略。明渡淮未幾，官軍破之，盡俘其衆。魏帝升門樓，親引見明及諸將帥，釋其禁，送於晉陽。世宗禮明甚重，謂之曰："先王與梁主和好十有餘年，聞彼禮佛文，常雲奉爲魏主，並及先王，此甚是梁主厚意。不謂一朝失信，致此紛擾。自出師薄伐，無戰不克，無城不陷，今自欲和，非是力屈。境上之事，知非梁主本心，當是侯景違命扇動耳。侯可遣使諮論，若猶存先王分義，重成通和者，吾不必違先王之旨，侯及諸人並即放還。"於是使人以明書告梁主，梁主乃致書以慰世宗。
　　天保六年，梁元爲西魏所滅，顯祖詔立明爲梁主，前所獲梁將湛海珍等皆聽從明歸，令上黨王渙率衆以送。是時梁太尉王僧辯、司空陳霸先在建鄴，推晉安王方智爲丞相。顯祖賜僧辯、霸先璽書，僧辯未奉詔。上黨王進軍，明又與僧辯書，往復再三，陳禍福，僧辯初不納。既而上黨王破東關，斬裴之橫，江表危懼，僧辯乃啓上黨求納明，遣舟艦迎接。王饗梁朝將士，及與明刑牲歃血，載書而盟。於是梁輿東度，齊師北反。侍中裴英起衛送明入建鄴，遂稱尊號，改承聖四年爲天成元年，大赦天下，宇文黑獺、賊察等不在赦例。以方智爲太子，授王僧辯大司馬。明上表遣第二息章馳到京都，拜謝宮闕。冬，霸先襲殺僧辯，復立方智，以明爲太傅、建安王。霸先奉表朝廷，雲僧辯陰謀篡逆，故誅之。方智請稱臣，永爲藩國，齊遣行臺司馬恭及梁人盟於歷陽。明年，詔徵明。霸先猶稱藩，將遣使送明，會明疽發背死。
　　梁將王琳在江上與霸先相抗，顯祖遣兵納梁永嘉王蕭莊主梁祀。九年二月，自湓城濟江，三月，即帝位於郢州，年號天啓，王琳總其軍國，追諡明曰閔皇帝。明年，莊爲陳人所敗，遂入朝，封爲侯。朝廷許以興復，竟不果。後主亡之日，莊在鄴飲氣而死。
　　蕭祗，字敬式，梁武弟南平王偉之子也。少聰敏，美容儀。在梁封定襄侯，位東揚州刺史。於時江左承平，政寬人慢，祗獨蒞以嚴切，梁武悅之。遷北兗州刺史。太清二年，侯景圍建鄴。祗聞臺城失守，遂來奔。以武定七年至鄴，文襄令魏收、邢邵與相接對。歷位太子少傅，領平陽王師，封清河郡公。齊天保初，授右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時梁元帝平侯景，復與齊通好，文宣欲放祗等還南。俄而西魏克江陵，遂留鄴都，卒。贈中書監、車騎大將軍、揚州刺史。
　　蕭退，梁武帝弟司空鄱陽王恢之子也。退在梁封湘潭侯，位青州刺史。建鄴陷，與從兄祗俱入東魏。齊天保中，位金紫光祿大夫，卒。子慨，深沉有禮，樂善好學，攻草隸書。南士中稱爲長者。歷著作佐郎，待詔文林館，卒於司徒從事中郎。
　　蕭放，字希逸，隨父祗至鄴。祗卒，放居喪以孝聞。所居廬室前有二慈鳥來集，各據一樹爲巢，自午以前，馴庭飲啄，午後更不下樹，每臨時，舒翅悲鳴，全似哀泣。家人伺之，未常有闕。時以爲至孝之感。服闋，襲爵。武平中，待詔文林館。放性好文詠，頗善丹青，因此在宮中披覽書史及近世詩賦，監畫工作屏風等雜物見知，遂被眷待。累遷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徐之才，丹陽人也。父雄，事南齊，位蘭陵太守，以醫術爲江左所稱。之才幼而雋發，五歲誦《孝經》，八歲略通義旨。曾與從兄康造梁太子詹事汝南周舍宅聽《老子》。舍爲設食，乃戲之曰："徐郎不用心思義，而但事食乎？"之才答曰："蓋聞聖人虛其心而實其腹。"舍嗟賞之。年十三，召爲太學生，粗通《禮》、《易》。彭城劉孝綽、河東裴子野、吳郡張嵊等每共論《周易》及《喪服》儀，酬應如響。鹹共嘆曰："此神童也。"孝綽又云："徐郎燕頷，有班定遠之相。"陳郡袁昂領丹陽尹，闢爲主簿，人務事宜，皆被顧訪。郡廨遭火，之才起望，夜中不著衣，披紅服帕出房，映光爲昂所見。功曹白請免職，昂重其才術，仍特原之。豫章王綜出鎮江都，復除豫章王國左常侍，又轉綜鎮北主簿。及綜入魏，三軍散走，之才退至呂梁，橋斷路絕，遂爲魏統軍石茂孫所止。綜入魏旬月，位至司空。魏聽綜收斂僚屬，乃訪之纔在彭泗，啓魏帝雲："之才大善醫術，兼有機辯。"詔徵之才。孝昌二年，至洛，敕居南館，禮遇甚優。從祖謇子踐啓求之才還宅。之才藥石多效，又窺涉經史，發言辯捷，朝賢競相要引，爲之延譽。武帝時，封昌安縣侯。天平中，齊神武徵赴晉陽，常在內館，禮遇稍厚。武定四年，自散騎常侍轉祕書監。文宣作相，普加黜陟。楊愔以其南土之人，不堪典祕書，轉授金紫光祿大夫，以魏收代領之。之才甚怏怏不平。
　　之才少解天文，兼圖讖之學，共館客宋景業參校吉凶，知午年必有革易，因高德政啓之。文宣聞而大悅。時自婁太后及勳貴臣鹹雲關西既是勁敵，恐其有挾天子令諸侯之辭，不可先行禪代事。之才獨雲："千人逐免，一人得之，諸人鹹息。須定大業，何容翻欲學人。"又援引證據，備有條目，帝從之。登祚後，彌見親密。之才非唯醫術自進，亦爲首唱禪代，又戲謔滑稽，言無不至，於是大被狎暱。尋除侍中，封池陽縣伯。見文宣政令轉嚴，求出，除趙州刺史，竟不獲述職，猶爲弄臣。
　　皇建二年，除西兗州刺史。未之官，武明皇太后不豫，之才療之，應手便愈，孝昭賜採帛千段、錦四百匹。之才既善醫術，雖有外授，頃即徵還。既博識多聞，由是於方術尤妙。大寧二年春，武明太后又病。之才弟之範爲尚藥典御，敕令診候。內史皆令呼太后爲石婆，蓋有俗忌，故改名以厭制之。之範出告之才曰："童謠雲：’周裏跂求伽，豹祠嫁石婆，斬冢作媒人，唯得一量紫綖靴。’今太后忽改名，私所致怪。"之才曰："跂求伽，胡言去已。豹祠嫁石婆，豈有好事？斬冢作媒人，但令合葬自斬冢。唯得紫綖靴者，得至四月，何者？紫之爲字’此’下’系’，’延’者熟，當在四月之中。"之範問靴是何義。之才曰："靴者革旁化，寧是久物？"至四月一日，後果崩。
　　有人患腳跟腫痛，諸醫莫能識。之才曰："蛤精疾也，由乘船入海，垂腳水中。疾者曰："實曾如此。"之才爲剖得蛤子二，大如榆莢。又有以骨爲刀子靶者，五色班斕。之才曰："此人瘤也。"問得處，雲於古冢見髑髏額骨長數寸，試削視，有文理，故用之。其明悟多通如此。
　　天統四年，累遷尚書左僕射，俄除兗州刺史，特給鐃吹一部。之才醫術最高，偏被命召。武成酒色過度，怳惚不恆，曾病發，自雲初見空中有五色物，稍近，變成一美婦人，去地數丈，亭亭而立。食頃，變爲觀世音。之才雲："此色慾多，大虛所致。"即處湯方，服一劑，便覺稍遠，又服，還變成五色物，數劑湯，疾竟愈。帝每發動，輒遣騎追之，針藥所加，應時必效，故頻有端執之舉。入秋，武成小定，更不發動。和士開欲依次轉進，以之才附籍兗州，即是本屬，遂奏附除刺史，以胡長仁爲右僕射。及十月，帝又病動，語士開雲："恨用之才外任，使我辛苦。"其月八日，敕驛追之才。帝以十日崩，之才十一日方到。既無所及，復還赴州。在職無所侵暴，但不甚閒法理，頗亦疏慢，用舍自由。
　　五年冬，后王徵之才。尋左僕射闕，之才曰："自可復禹之績。"武平元年，重除尚書左僕射。之才於和士開、陸令萱母子曲盡卑狎，二家苦疾，救護百端。由是遷尚書令，封西陽郡王。祖珽執政，除之才侍中、太子太師。之才恨曰："子野沙汰我。"珽目疾，故以師曠比之。
　　之才聰辨強識，有兼人之敏，尤好劇談謔語，公私言聚，多相嘲戲。鄭道育常戲之才爲師公。之才曰："既爲汝師，又爲汝公，在三之義，頓居其兩。"又嘲王昕姓雲："有言則訁王，近犬便狂，加頸足而爲馬，施角尾而爲羊。"盧元明因戲之才雲："卿姓是未入人，名是字之誤。"即答雲："卿姓在亡爲虐，在丘爲虛，生男則爲虜，養馬則爲驢。"又嘗與朝士出遊，遙望羣犬競走，諸人試令目之。之才即應聲雲："爲是宋鵲，爲是韓盧，爲逐李斯東走，爲負帝女南徂。"李諧於廣坐，因稱其父名曰："卿嗜熊白生否？"之才曰："平平耳。"又曰："卿此言於理平否？"諧遽出避之，道逢其甥高德正。德正曰："舅顏色何不悅？"諧告之故。德正徑造坐席，連索熊白。之才謂坐者曰："個人諱底？"衆莫知。之才曰："生不爲人所知，死不爲人所諱，此何足問？"唐邕、白建方貴，時人言云："幷州赫赫唐與白。"之才蔑之。元日，對邕爲諸令史祝曰："見卿等位當作唐、白。"又以小史好嚼筆，故嘗執管就元文遙口曰："借君齒。"其不遜如此。
　　歷事諸帝，以戲狎得寵。武成生齻牙，問諸醫。尚藥典御鄧宣文以實對，武成怒而撻之。後以問之才，拜賀曰："此是智牙，生智牙者聰明長壽。"武成悅而賞之。爲僕射時，語人曰："我在江東，見徐勉作僕射，朝士莫不佞之。今我亦是徐僕射，無一人佞我，何由可活！"之才妻魏廣陽王妹，之才從文襄求得爲妻。和士開知之，乃淫其妻。之才遇見而避之，退曰："妨少年戲笑。"其寬縱如此。年八十，卒。贈司徒公、錄尚書事，諡曰文明。
　　長子林，字少卿，太尉司馬。次子同卿，太子庶子，之才以其無學術，每嘆雲："終恐同《廣陵散》矣。"
　　弟之範，亦醫術見知，位太常卿，特聽襲之才爵西陽王。入周，授儀同大將軍。開皇中卒。
　　《北齊書》　唐·李百藥

譯文：

蕭明，是蘭陵人，梁武帝的長兄長沙王蕭懿的兒子。在梁朝，他非常受梁武帝的寵愛。年輕時就擔任過許多重要職位，被封爲湞陽侯。在太清年間，被任命爲豫州刺史。當時梁武帝接受了侯景的投降，就下令讓蕭明率領水陸兩路軍隊前往彭城，發動大規模進攻。又派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統領各路將領，負責制定作戰計劃。蕭明渡過淮河不久，官軍便打敗了侯景的軍隊，俘虜了全部敵人。魏國皇帝登上城樓，親自迎接蕭明和衆將領，取消了他們的囚禁，把他們送到晉陽。世宗非常重視蕭明，對他說：“先王與梁武帝和好十多年，聽說梁武帝在禮佛的經文中，常常說要奉迎魏國君主，也包括先王本人，這說明梁武帝對我們的厚意。沒想到一朝失信，引發如此混亂。自從出兵征討，所有戰役都取得勝利，攻陷的所有城池也都被佔領，現在梁武帝主動想和好，不是因爲力量衰弱，而是邊境上的紛爭，不是梁武帝本意，而是侯景違背命令煽動起來的。可以派使者去和梁武帝商議，如果侯景還存有與先王的盟好之意，願意重新締結和平，我就不會違背先王的旨意，侯景和那些人也都可以放還。”於是派人將蕭明的書信送給了梁武帝，梁武帝也派人回信安撫了世宗。

天保六年，梁朝被西魏滅亡後，顯祖下令擁立蕭明爲梁朝的君主，之前俘獲的梁朝將領湛海珍等人也允許歸順蕭明，命令上黨王渙率領軍隊護送他們。當時，梁朝的太尉王僧辯、司空陳霸先在建康（古稱建鄴），推舉晉安王蕭方智爲丞相。顯祖賜予王僧辯和陳霸先詔書，但王僧辯沒有接受。上黨王進軍後，蕭明又寫信給王僧辯，反覆勸說，分析利害關係，王僧辯起初不聽。後來上黨王攻破東關，斬殺裴之橫，江南地區人心惶惶，王僧辯於是上表請求歸順上黨王，派船艦迎接蕭明。上黨王設宴款待梁朝的將士，與蕭明舉行祭祀盟誓，割肉歃血立盟。於是梁朝的朝廷東遷，齊軍北返。侍中裴英起護送蕭明進入建康，隨後蕭明稱帝，將承聖四年改爲天成元年，大赦天下，但宇文黑獺、賊察等人不在赦免之列。任命蕭方智爲太子，授予王僧辯大司馬的職位。蕭明上表，派次子蕭章前往京城，向朝廷謝恩。冬季，陳霸先暗中殺害王僧辯，重新擁立蕭方智，任命蕭明爲太傅、建安王。陳霸先向朝廷上表說，王僧辯陰謀篡權叛亂，因此被誅殺。蕭方智請求稱臣，永爲藩屬，齊朝派行臺司馬恭與梁國代表在歷陽盟誓。第二年，朝廷下詔徵召蕭明。陳霸先仍然稱藩，準備派人送蕭明回去，但就在途中，蕭明因背上生疽病重去世。

梁朝將領王琳在長江一帶與陳霸先對抗，顯祖派兵迎回梁永嘉王蕭莊，以延續梁朝祭祀。天保九年二月，蕭莊從湓城渡江，三月在郢州稱帝，年號爲天啓，王琳統管軍事政務，追諡蕭明爲閔皇帝。第二年，蕭莊在被陳國打敗後，只好入朝，被封爲侯。朝廷答應他恢復梁的國祚，但最終未能實現。梁後主亡國時，蕭莊在鄴城自縊而死。

蕭祗，字敬式，是梁武帝的弟弟南平王蕭偉的兒子。年少聰慧，容貌出衆。在梁朝被封爲定襄侯，官至東揚州刺史。當時江南地區政局安定，百姓安逸懶惰，只有蕭祗治理時嚴格嚴明，因此受到梁武帝的賞識。後來升任北兗州刺史。太清二年，侯景包圍建康，蕭祗得知臺城失守，便投奔東魏。直到武定七年才抵達鄴城，當時文襄帝派魏收、邢邵與他接洽。他曾擔任太子少傅、領平陽王師，被封爲清河郡公。齊天保初年，被任命爲右光祿大夫，兼任國子祭酒。當時梁元帝平定侯景，又與齊國恢復友好關係，文宣帝希望將蕭祗等人送還南方。但不久西魏攻下江陵，於是蕭祗被留在鄴城，最終去世。死後追贈中書監、車騎大將軍、揚州刺史。

蕭退，是梁武帝弟弟司空鄱陽王蕭恢的兒子。在梁朝時被封爲湘潭侯，官至青州刺史。建康陷落時，與兄長蕭祗一同投奔東魏。齊天保年間，官至金紫光祿大夫，去世。其子蕭慨，爲人沉穩有禮，樂於助人，喜愛學習，擅長草書和隸書，在南朝士人中被稱爲有德行的長者。曾任著作佐郎，待詔文林館，終任司徒從事中郎。

蕭放，字希逸，隨父親蕭祗來到鄴城。蕭祗去世後，蕭放以孝順聞名。他住處門前有兩隻慈鳥前來棲息，每隻鳥分別佔據一棵樹築巢，從中午前到中午前，鳥兒在庭院中自由活動，啄食飲水，中午過後就不再下樹，每次出現都舒展翅膀哀鳴，就像在哭泣。家人觀察發現從未間斷。當時人們認爲這是他至孝的感應。服喪結束後，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武平年間，被召入宮，擔任文林館待詔。蕭放愛好文學，擅長繪畫，因此在宮廷中經常閱讀書籍和近世詩文，監製繪製屏風等物品，受到皇帝的賞識，逐步升任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徐之才，是丹陽人。父親徐雄曾在南齊任職，擔任過蘭陵太守，因醫術在江南很有名。徐之才年幼聰慧，五歲時就能背誦《孝經》，八歲就能理解其大意。曾和堂兄徐康一起到梁朝太子詹事汝南人周舍府上聽講《老子》。周舍設宴招待他們，開玩笑說：“徐郎不用用心思考哲理，卻只顧喫飯？”徐之纔回答說：“據我所知，聖人是虛心待人，卻充實腹中。”周舍讚歎不已。十三歲時，被召入太學，粗通《禮記》《易經》。彭城人劉孝綽、河東人裴子野、吳郡人張嵊等人常與他討論《周易》和《喪服》禮儀，應答敏捷準確。大家一致讚歎：“這是神童！”劉孝綽還說：“徐郎面相端正，有班超（班定遠）的相貌。”陳郡人袁昂任丹陽尹時，徵召他爲主簿，凡涉及政事，都徵求他的意見。有一次，郡府失火，徐之纔在屋頂上觀察火情，半夜不穿衣服，披着紅色布巾衝出屋外，被袁昂看見。功曹建議免職，袁昂看重他的才能，特赦不罰。豫章王蕭綜出鎮鎮江都，再次任命他爲豫章王國左常侍，又轉任鎮北主簿。後來蕭綜進入北魏，軍隊四散奔逃，徐之才退至呂梁，橋斷路斷，被北魏統軍石茂孫拘留。蕭綜在魏國待了數月，官至司空。魏國允許他收攏舊部，便打聽徐之才的下落，上奏魏帝說：“徐之才醫術高明，又擅長謀略。”於是下詔徵召徐之才。孝昌二年，徐之才抵達洛陽，被安置在南館，受到優厚禮遇。徐之才的堂侄徐踐請求他回老家。徐之才的醫術效果顯著，又通曉經史，說話敏捷，朝中賢士爭相邀請，名聲日盛。武帝時期，被封爲昌安縣侯。天平年間，齊神武帝徵召他前往晉陽，常在宮廷內館居住，受到優待。武定四年，從散騎常侍升任祕書監。文宣帝當權後，普遍整頓官員，楊愔認爲徐之纔出身南方，不適合掌管祕書之職，便改任他爲金紫光祿大夫，由魏收接任祕書監。徐之纔對此十分不滿。

徐之才年輕時懂得天文，兼修圖讖之學，與館客宋景業一起研究吉凶，預測午年必定發生重大變革，於是向高德政報告。文宣帝聽說後非常高興。當時，婁太后和其他功臣都擔心關西是強敵，害怕他們挾持天子以圖謀天下，不宜先行禪讓。只有徐之才認爲：“千人中能逃出一人，就足以成功，衆人也會平靜。必須定下大業，又爲何要學人樣妄動？”他進一步引用證據，條理分明，文宣帝聽後採納了他的意見。繼位後，他更加親近。徐之纔不僅醫術高明，還是最早倡導禪讓的人，又擅長說笑話、滑稽話，言辭無忌，因此深受皇帝寵愛。不久被任命爲侍中，封爲池陽縣伯。後來看到文宣帝政令日趨嚴酷，請求外放，被任命爲趙州刺史，但始終未得實際任職，只是作爲皇帝的玩弄對象。

皇建二年，被任命爲西兗州刺史。還未赴任時，武明皇太后突然生病，徐之才爲其治病，立刻痊癒。孝昭帝賞賜他一千段採帛、四百匹錦緞。徐之才醫術高明，即使被外派，也很快被召回。他學識廣博，尤其精通醫藥方術。大寧二年春天，武明太后再次患病。徐之才的弟弟徐之範擔任尚藥典御，受命診脈。內史們讓太后改名爲“石婆”，因爲民間有忌諱，以避免災禍。徐之範外出報告徐之才說：“民間童謠說：‘周裏的跂求伽，豹祠嫁石婆，斬冢作媒人，只得到一頂紫綖靴。’現在太后突然改名，是造成怪事。”徐之才說：“‘跂求伽’是胡話，應該去掉。‘豹祠嫁石婆’哪裏有好事？‘斬冢作媒人’，意思是讓他們合葬後自行破墓。‘只得到紫綖靴’，預示在四月內會出事，爲什麼呢？‘紫’字是‘此’字下加‘系’，‘延’字是熟字，應出現在四月中。’”徐之範問“靴”是什麼意思。徐之纔回答：“‘靴’字有‘革’旁，‘革’是久物，不可能長久。”到四月一日，果然太后駕崩。

有人患腳跟腫痛，其他醫生都診斷不出。徐之才說：“這是蛤精病，是因爲乘船入海，腳腳浸泡在水中。”病人說：“確實如此。”徐之才剖開腳，取出兩個像榆樹核大小的蛤子。另有一位將骨頭當作刀靶用，五彩斑斕。徐之才說：“這是瘤病。”問得來處，說是在古墓中看到額骨，長數寸，試削後發現有紋理，所以用它。他判斷事物的敏銳和通達由此可見一斑。

天統四年，徐之才官至尚書左僕射，後升任兗州刺史，特許配備樂舞隊伍。他醫術最高，常被緊急召見。武成帝嗜酒好色，經常神志不清，有一次發病，自稱曾在空中看見五色物體，漸漸靠近，變成一位美麗的女子，離地數丈，亭亭玉立。片刻後，變成觀世音菩薩。徐之才說：“這是過度的情慾，導致心神恍惚。”立即開方，服藥一劑，感覺距離變遠，再服幾劑，五色物又變成原來的形狀，幾劑後病完全康復。每當武成帝發病，就派騎兵追趕，藥到病除，反應迅速，因此皇帝多次召見。秋天，武成帝病情稍定，不再發作。和士開想進一步提拔他，但因徐之才原屬兗州，便建議讓他擔任兗州刺史，由胡長仁出任右僕射。到十月，武成帝又發病，對和士開說：“遺憾自己不能讓徐之才外任，使朕辛苦。”當月八日，皇帝下令驛站緊急追回徐之才。皇帝在十日去世，徐之才十一日才趕到。來不及救治，只好返回兗州上任。在任期間沒有殘暴行爲，只是對法律事務不熟悉，爲人隨性疏懶。

五年冬天，後主徵召徐之才。不久尚書左僕射職位空缺，徐之才說：“我可以重新成就禹功。”武平元年，再次被任命爲尚書左僕射。徐之纔對和士開、陸令萱母子十分諂媚卑屈，二人有病時，他竭盡全力幫助、周旋。因此升任尚書令，封爲西陽郡王。後來祖珽掌權，任命他爲侍中、太子太師。徐之才怨恨地說：“子野（祖珽）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因爲祖珽有眼疾，徐之才便以此比喻爲師曠。

徐之才聰慧敏捷，記憶力超常，尤其喜歡說笑話、打趣人，無論公私場合，都愛開玩笑。鄭道育常戲稱他爲“師公”。徐之才說：“既是你的老師，又是你的公，‘師’和‘公’兩個意思共存，豈不矛盾？”又嘲諷王昕的姓氏說：“有言則‘訁王’，靠近狗就狂，加脖子和腿就成了馬，加角和尾巴就成了羊。”盧元明開玩笑說：“你的姓是‘未入人’，名字是‘字之誤’。”徐之才立即回答：“你的姓，亡了是‘虐’，在丘上是‘虛’，生了男孩是‘虜’，養馬就是‘驢’。”他曾經和朝中官員外出遊玩，遠遠望見一羣狗在奔跑，大家讓他猜是哪隻狗。徐之才立即回答說：“是宋鵲，是韓盧，爲了追逐李斯東奔，爲了負負帝女南下。”李諧在大庭廣衆下，稱他父親的名字說：“你喜不喜歡喫熊白？”徐之才說：“平平而已。”又問：“你說這話合情合理嗎？”李諧立刻躲開，途中遇到他外甥高德正。德正問：“舅舅臉色怎麼不好？”李諧把原因告訴了他。德正直接走到席上，連着索要熊白。徐之纔對衆人說：“誰的名諱？”，大家都不知道。徐之才說：“生前無人知曉，死後無人諱忌，這有什麼好問的？”當時人說：“幷州有赫赫之名的唐與白。”徐之才輕視他們。正月初一，他對唐邕等人祝酒，說：“看到你們將來官位，都將成爲唐、白那樣的人物。”又因小吏喜歡咬筆，常故意拿着筆對元文遙說：“借你牙齒。”這種不拘禮節、不守規矩的行爲可見一斑。

他先後侍奉多位皇帝，憑藉嬉笑調和而得寵。武成帝生有齲齒，問醫生。尚藥典御鄧宣文如實回答，武成帝大怒，鞭打他。後來問徐之才，徐之才祝賀說：“這是智牙，生智牙的人聰明長壽。”武成帝很高興，賞賜他。擔任尚書僕射時，對人說：“我在江東時，看到徐勉任僕射，朝中官員無不巴結他。如今我也成了徐僕射，卻沒有一個人巴結我，我怎麼活命呢！”徐之才的妻子是魏廣陽王的妹妹，徐之才向文襄帝請求娶她爲妻。和士開得知後，竟然侵犯了她。徐之才發現後躲避，回來後嘆道：“耽誤了年輕人的玩笑。”他這種放縱寬容，由此可見。徐之才八十歲去世，追贈司徒公、錄尚書事，諡號爲“文明”。

長子徐林，字少卿，曾任太尉司馬；次子徐同卿，任太子庶子，徐之才認爲他沒有學術修養，常常感嘆說：“最終恐怕會像《廣陵散》一樣，無人傳習了。”
弟弟徐之範，也以醫術聞名，官至太常卿，特別允許繼承徐之才的西陽王爵位。後來進入北周，被授予儀同大將軍。隋朝開皇年間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