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五十四·列传第十四·孔季恭 羊玄保 沈昙庆

孔季恭 羊玄保 沈昙庆孔靖,字季恭,会稽山阴人也。名与高祖祖讳同,故称字。祖愉,晋车骑将军。父壒,散骑常侍。季恭始察郡孝廉,功曹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镇军司马,司徒左西掾。未拜,遭母忧。隆安五年,於丧中被起建威将军、山阴令,不就。高祖东征孙恩,屡至会稽,季恭曲意礼接,赡给甚厚。高祖后讨孙恩,时桓玄篡形已著,欲於山阴建义讨之。季恭以为山阴去京邑路远,且玄未居极位,不如待其篡逆事彰,衅成恶稔,徐於京口图之,不忧不克。高祖亦谓为然。虞啸父为征东将军、会稽内史,季恭初求为府司马,不得。及帝定桓玄,以季恭为内史,使赍封板拜授,正与季恭相值,季恭便回舟夜还。至即叩扉告啸父,并令扫拂别斋,即便入郡。啸父本为桓玄所授,闻玄败,震惧,开门请罪。季恭慰勉,使且安所住,明旦乃移。季恭到任,务存治实,敕止浮华,翦罚游惰,由是寇盗衰止,境内肃清。征为右卫将军,加给事中,不拜。寻除侍中,领本国中正,徙琅邪王大司马司马。寻出为吴兴太守,加冠军。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季恭居听事,竟无害也。迁尚书右仆射,固让。义熙八年,复督五郡诸军、征虏、会稽内史。修饰学校,督课诵习。十年,复为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又让不拜。顷之,除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十二年,致仕,拜金紫光禄大夫,常侍如故。是岁,高祖北伐,季恭求从,以为太尉军咨祭酒、后将军。从平关、洛。高祖为相国,又随府迁。宋台初建,令书以为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又让不受,乃拜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辞事东归,高祖饯之戏马台,百僚咸赋诗以述其美。及受命,加开府仪同三司,辞让累年,终以不受。永初三年,薨,时年七十六。追赠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子山士,历显位,侍中,会稽太守,坐小弟驾部郎道穰逼略良家子女,白衣领郡。元嘉二十七年,卒官。弟灵符,元嘉末,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世祖大明初,自侍中为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入为丹阳尹。山阴县土境褊狭,民多田少,灵符表徙无赀之家於余姚、鄞、鄮三县界,垦起湖田。上使公卿博议,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夫训农修本,有国所同,土著之民,习玩日久,如京师无田,不闻徙居他县。寻山阴豪族富室,顷亩不少,贫者肆力,非为无处,耕起空荒,无救灾歉。又缘湖居民,鱼鸭为业,及有居肆,理无乐徙”尚书令柳元景、右仆射刘秀之、尚书王瓒之、顾凯之、颜师伯、嗣湘东王彧议曰“富户温房,无假迁业。穷身寒室,必应徙居。葺宇疏皋,产粒无待,资公则公未易充,课私则私卒难具。生计既完,畲功自息,宜募亡叛通恤及与乐田者,其往经创,须粗修立,然后徙居”侍中沈怀文、王景文、黄门侍郎刘敳、郄颙议曰“百姓虽不亲农,不无资生之路,若驱以就田,则坐相违夺。且鄞等三县,去治并远,既安之民,忽徙他邑,新垣未立,旧居已毁,去留两困,无以自资。谓宜适任民情,从其所乐,开宥逋亡,且令就业,若审成腴壤,然后议迁”太常王玄谟议曰“小民贫匮,远就荒畴,去旧即新,粮种俱阙,习之既难,劝之未易。谓宜微加资给,使得肆勤,明力田之赏,申怠惰之罚”光禄勋王升之议曰“远废之畴,方翦荆棘,率课穷乏,其事弥难,资徙粗立,徐行无晚”上违议,从其徙民,并成良业。灵符自丹阳出为会稽太守,寻加豫章王子尚抚军长史。灵符家本丰,产业甚广,又於永兴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含带二山,又有果园九处。为有司所纠,诏原之,而灵符答对不实,坐以免官。后复旧官,又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太守如故。悫实有材干,不存华饰,每所莅官,政绩修理。前废帝景和中,犯忤近臣,为所谗构,遣鞭杀之。二子湛之、渊之,於都赐死。太宗即位,追赠灵符金紫光禄大夫。渊之,大明中为尚书比部郎。时安陆应城县民张江陵与妻吴共骂母黄令死,黄忿恨自经死,值赦。律文,子贼杀伤殴父母,枭首。骂詈,弃市。谋杀夫之父母,亦弃市。值赦,免刑补冶。江陵骂母,母以之自裁,重於伤殴。若同杀科,则疑重。用殴伤及骂科,则疑轻。制唯有打母,遇赦犹枭首,无骂母致死值赦之科。渊之议曰“夫题里逆心,而仁者不入,名且恶之,况乃人事。故殴伤咒诅,法所不原,詈之致尽,则理无可宥。罚有从轻,盖疑失善,求之文旨,非此之谓。江陵虽值赦恩,故合枭首。妇本以义,爱非天属,黄之所恨,情不在吴,原死补冶,有允正法”诏如渊之议,吴免弃市。羊玄保,太山南城人也。祖楷,尚书都官郎。父绥,中书侍郎。玄保起家楚台太常博士,遭母忧,服阕,右将军何无忌、前将军诸葛长民俱板为参军,并不就。除临安令。刘穆之举为高祖镇军参军,库部郎,永世令。复为高祖太尉参军,转主簿,丹阳丞。少帝景平二年,入为尚书右丞。转左丞,司徒右长史。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谓左长史庾登之、吏部尚书王准之曰“卿二贤明美朗识,会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当共推羊也”顷之,入为黄门侍郎。善弈棋,棋品第三,太祖与睹郡戏,胜,以补宣城太守。先是,刘式之为宣城,立吏民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里吏送州作部,若获者赏位二阶。玄保以为非宜,陈之曰“臣伏寻亡叛之由,皆出於穷逼,未有足以推存而乐为此者也。今立殊制,於事为苦。臣闻苦节不可贞,惧致流弊。昔龚遂譬民於乱绳,缓之然后可理。黄霸以宽和为用,不以严刻为先。臣愚以谓单身逃役,便为尽户。今一人不测,坐者甚多,既惮重负,各为身计,牵挽逃窜,必致繁滋。又能禽获叛身,类非谨惜,既无堪能,坐陵劳吏,名器虚假,所妨实多,将阶级不足供赏,服勤无以自劝。又寻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则应与天下为一。若其非邪,亦不宜独行一郡。民离忧患,其弊将甚。臣忝守所职,惧难遵用,致率管穴,冒以陈闻”由此此制得停。玄保在郡一年,为廷尉。数月,迁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南东海太守,加辅国将军。入为都官尚书、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丹阳尹,会稽太守。又徙吴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太祖以玄保廉素寡欲,故频授名郡。为政虽无干绩,而去后常见思。不营财利,处家俭薄。太祖尝曰“人仕宦非唯须才,然亦须运命。每有好官缺,我未尝不先忆羊玄保”元凶弑立,为吏部尚书,领国子祭酒,寻加光禄大夫。及世祖入讨,朝野多南奔,劭集群僚,横刀怒曰“卿等便可去矣”众战惧莫敢言,玄保容色不异,徐曰“臣以死奉朝”劭乃解。世祖即位,以为散骑常侍,领崇宪卫尉。寻迁金紫光禄大夫。又以谨敬见知,赐赉甚厚。大明初,进位光禄大夫。五年,迁散骑常侍,特进。玄保自少至老,谨於祭奠,四时珍新,未得祠荐者,口不妄尝。八年,卒,时年九十四。谥曰定子。子戎,有才气,而轻薄少行检,玄保尝云“此儿必亡我家”官至通直郎。与王僧达谤议时政,赐死。死后世祖引见玄保,玄保谢曰“臣无日磾之明,以此上负”上美其言,戎二弟,太祖并赐名,曰咸,曰粲。谓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余风”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棋。吴郡褚胤,年七岁,入高品。及长,冠绝当时。胤父荣期与臧质同逆,胤应从诛,何尚之请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魏犨犯令,以才获免。父戮子宥,其例甚多。特乞与其微命,使异术不绝”不许。时人痛惜之。玄保兄子希,字泰闻,少有才气。大明初,为尚书左丞。时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虽有旧科,民俗相因,替而不奉,熂山封水,保为家利。自顷以来,颓弛日甚,富强者兼岭而占,贫弱者薪苏无托,至渔采之地,亦又如兹。斯实害治之深弊,为政所宜去绝,损益旧条,更申恒制”有司检壬辰诏书“占山护泽,强盗律论,赃一丈以上,皆弃市”希以“壬辰之制,其禁严刻,事既难遵,理与时弛。而占山封水,渐染复滋,更相因仍,便成先业,一朝顿去,易致嗟怨。今更刊革,立制五条。凡是山泽,先常熂爈种养竹木杂果为林,及陂湖江海鱼梁鳅鮆场,常加功修作者,听不追夺。官品第一、第二,听占山三顷。第三、第四品,二顷五十亩。第五、第六品,二顷。第七、第八品,一顷五十亩。第九品及百姓,一顷。皆依定格,条上赀簿。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阙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条旧业,一不得禁。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并计赃,依常盗律论。停除咸康二年壬辰之科”从之。益州刺史刘瑀,先为右卫将军,与府司马何季穆共事不平。季穆为尚书令建平王宏所亲待,屡毁瑀於宏。会瑀出为益州,夺士人妻为妾,宏使羊希弹之。瑀坐免官,瑀恨希切齿。有门生谢元伯往来希间,瑀令访讯被免之由。希曰“此奏非我意”瑀即日到宏门奉笺陈谢,云闻之羊希。希坐漏泄免官。大明末,为始安王子真征虏司马,黄门郎,御史中丞。泰始三年,出为宁朔将军、广州刺史。希初请女夫镇北中兵参军萧惠徽为长史,带南海太守,太宗不许。又请为东莞太守。希既到镇,长史、南海太守陆法真丧官,希又请惠徽补任。诏曰“希卑门寒士,累世无闻,轻薄多衅,备彰历职。徒以清刻一介,擢授岭南,干上逞欲,求诉不已,可降号横野将军”初,李万周、刘嗣祖籍略广州,事在《邓琬传》。太宗以万周为步兵校尉,加宁朔将军,权行广州事。希既至,而万周等并有异图,希诛之。希以沛郡刘思道行晋康太守,领军伐俚。思道违节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不受命,率所领攻州,希遣平越长史邹琰於朝亭拒战,军败见杀。思道进攻州城,司马邹嗣之拒之西门,战败又死。希逾城走,思道获而杀之。府参军邹曼率数十人袭思道,已得入城,力不敌,又败。东莞太守萧惠徽率郡文武千余人攻思道,战败,又见杀。时龙骧将军陈伯绍率军伐俚,还击思道,定之。赠希辅国将军,惠徽中书郎,嗣之越骑校尉。希子崇,字伯远,尚书主客郎。丁母忧,哀毁过礼。及闻广州乱,即日便徒跣出新亭,不能步涉,顿伏江渚。门义以小船致之,於是进路。父葬毕,不胜哀,卒。沈昙庆,吴兴武康人,侍中怀文从父兄也。父发,员外散骑侍郎,早卒。吴兴太守王韶之为之诔焉。昙庆初辟主簿,州从事,西曹主簿,长沙王义欣后军镇军主簿。遭母忧,哀毁致称,本县令诸葛阐之公解言上。服释,复为主簿。义欣又请为镇军记室参军。出为余杭令,迁司徒主簿,江夏王义恭太尉录事参军,尚书右丞。时岁有水旱,昙庆议立常平仓以救民急,太祖纳其言,而事不行。领本邑中正,少府,扬州治中从事史,始兴王浚卫军长史。元凶弑立,世祖入讨,劭遣昙庆还东募人,安东将军随王诞收付永兴县狱,久之,被原。世祖践阼,除东海王祎抚军长史,入为尚书吏部郎,江夏王义恭大司马长史,南东海太守,左卫将军。大明元年,督徐兖二州及梁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徐州刺史。时殿中员外将军裴景仁助戍彭城,本伧人,多悉戎荒事。昙庆使撰《秦记》十卷,叙苻氏僭伪本末,其书传於世。明年,复征为左卫将军,加给事中,领本州大中正。三年,迁祠部尚书。其年,卒,时年五十七。追赠本官。昙庆谨实清正,所莅有称绩。常谓子弟曰“吾处世无才能,政图作大老子耳”世以长者称之。史臣曰:江南之为国,盛矣。虽南包象浦,西括邛山,至於外奉贡赋,内充府实,止於荆、扬二州。自汉氏以来,民户凋耗,荆楚四战之地,五达之郊,井邑残亡,万不余一也。自元熙十一年司马休之外奔,至於元嘉末,三十有九载,兵车勿用,民不外劳,役宽务简,氓庶繁息,至余粮栖亩,户不夜扃,盖东西之极盛也。既扬部分析,境极江南,考之汉域,惟丹阳会稽而已。自晋氏迁流,迄於太元之世,百许年中,无风尘之警,区域之内,晏如也。及孙恩寇乱,歼亡事极,自此以至大明之季,年逾六纪,民户繁育,将曩时一矣。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饑。会土带海傍湖,良畴亦数十万顷,膏腴上地,亩直一金,鄠、杜之间,不能比也。荆城跨南楚之富,扬部有全吴之沃,鱼盐杞梓之利,充仞八方。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而田家作苦,役难利薄,亘岁从务,无或一日非农,而经税横赋之资,养生送死之具,莫不咸出於此。穰岁粜贱,粜贱则稼苦。饑年籴贵,籴贵则商倍。常平之议,行於汉世。元嘉十三年,东土潦浸,民命棘矣。太祖省费减用,开仓廪以振之,病而不凶,盖此力也。大明之末,积旱成灾,虽敝同往困,而救非昔主,所以病未半古,死已倍之。并命比室,口减过半。若常平之计,兴於中年,遂切扶患,或不至是。若笼以平价,则官苦民优,议屈当时,盖由於此。

译文:

孔靖,字季恭,是会稽山阴人。他的名字与高祖的祖辈名字相同,因此大家都称呼他为“季恭”。他的祖父孔愉曾任晋朝车骑将军,父亲孔壒曾任散骑常侍。孔季恭最初被举荐为郡里孝廉,担任过功曹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镇军司马、司徒左西掾等职。还没正式上任,就因母亲去世而离职守孝。隆安五年,朝廷在守孝期间征召他担任建威将军、山阴县令,但他没有接受。后来高祖东征孙恩,多次到会稽,孔季恭对他十分恭敬,供给周到。高祖后来征讨孙恩时,当时桓玄篡夺政权的迹象已经显现,想在山阴起兵讨伐桓玄。孔季恭认为山阴离京城太远,而且桓玄尚未成为真正掌权者,不如等他的篡位行为更加明显、罪行严重时,再在京口发动行动,这样一定可以成功,不必担心失败。高祖也认为这个观点是正确的。

虞啸父被任命为征东将军、会稽内史,孔季恭起初请求担任虞啸父军府的司马,但未能如愿。等到高祖平定桓玄之后,任命孔季恭为会稽内史,让他带着封印文书去授予虞啸父,正好与孔季恭相遇,他立刻乘船连夜返回。抵达后,立刻敲门拜访虞啸父,并命人打扫别室,随即进入郡府任职。虞啸父原是桓玄任命的,得知桓玄败亡后非常害怕,赶紧开门请罪。孔季恭安慰劝勉他,让他暂且安于原地,第二天再迁移。孔季恭到任后,致力于实际治理,下令制止浮华之风,裁减懒散之人,因此盗贼减少,境内安定太平。后来被征召为右卫将军,加授给事中,但他没有接受。不久又任命为侍中,兼任本郡中正,后调任琅邪王大司马属官。不久又被外放为吴兴太守,加授冠军将军。

此前,吴兴多次更换太守,当地百姓传说是项羽的神灵居住在卞山,担任郡府官吏时常常避开这个地方。孔季恭到任后,亲自在官厅办公,竟没有发生过任何威胁或灾祸。后来升任尚书右仆射,他坚决推辞不接受。义熙八年,再次被任命为五郡军事都督、征虏将军、会稽内史。他整顿学校,督促百姓研读经典。十年后,再次担任尚书右仆射,加授散骑常侍,又推辞不接受。不久被任命为领军将军,加授散骑常侍,兼任本州中正。十二年,请求退休,朝廷赐授金紫光禄大夫,散骑常侍职位仍保留。这一年,高祖北伐,孔季恭请求随军出征,被任命为太尉府军谋祭酒、后将军,随军平定关中和洛阳。高祖担任相国后,也随其迁任。宋朝建立后,朝廷下令任命他为尚书令,加授散骑常侍,他又推辞不接受,最终被任命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他辞官回乡,高祖在戏马台为他饯行,百官都献诗赞颂他的功绩。他接受任命时,又被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多次推辞,最终仍然没有接受。永初三年,孔季恭去世,享年七十六岁。朝廷追赠他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他的儿子孔山士,后来官职显赫,曾任侍中、会稽太守,但因弟弟驾部郎道穰逼迫掠夺良家妇女而被罢官。元嘉二十七年,他在任上去世。弟弟孔灵符,元嘉末年任南谯王义宣的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世祖大明初年,从侍中升任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后入朝任丹阳尹。山阴县土地狭小,百姓多田少,孔灵符上书请求将无财产的百姓迁移到余姚、鄞县、鄮县之间,开垦湖田。皇帝召集公卿群臣讨论,太宰江夏王义恭认为:“农业生产是国家的根本,各国皆同此理念。本地百姓长期定居,熟悉土地,若没有田地,从不迁往其他县。此外,山阴的豪强富户地多,贫苦百姓努力耕种,并非无处可耕,反而应优先开发荒地,防止灾年受灾。而且靠近湖边的居民以捕鱼养鸭为生,若有了店铺,自然不愿迁居。”尚书令柳元景、右仆射刘秀之、尚书王瓒之、顾凯之、颜师伯、嗣湘东王彧等人认为:“富家大户住得舒适,没有必要迁徙。贫穷、寒冷之家,理应迁居。房屋简陋,粮食自产,公家资款难以支持,私家收入也难以负担。一旦生计稳定,自然不再需要迁移,可招募逃亡者,救助贫困者,给予田地,等基础建好后再迁移。”侍中沈怀文、王景文、黄门侍郎刘敳、郄颙认为:“百姓虽不务农,但自有谋生之路,若强行迁往田地,只会互相争夺,造成损失。鄞县等三县距离郡府较远,如果迁走原住民,新居未建,旧地已毁,百姓陷入两难,难以维持生计。应尊重百姓意愿,任其选择,宽容逃亡人口,先让他们就业,等土地真正肥沃后再考虑迁移。”太常王玄谟认为:“百姓贫困,远去荒地,离开旧居又到新地,粮食种子全无,适应困难,劝导也很困难。应给予轻微资助,让他们辛勤劳作,明确对勤劳者的奖励,对懒惰者的惩罚。”光禄勋王升之认为:“荒芜之地,刚被清除,需要征调穷苦百姓,任务更加艰难。若能先建立基础,逐步迁移,也不必急于求成。”皇帝不顾众议,最终采纳迁移百姓的政策,百姓也确实发展出了良田。孔灵符从丹阳调任为会稽太守,不久又加授豫章王子尚的抚军长史。孔灵符家原本富裕,产业广袤,还在永兴建有庄园,周长三十三里,水陆面积二百六十五顷,周围有两座山,还有九处果园。因被官府查究,朝廷下令免于处罚,但孔灵符在回答时隐瞒事实,因此被免职。后来恢复官职,又任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太守职务不变。他为人诚实有才干,不注重华美外表,任职期间政绩良好。前废帝景和年间,因触怒权贵,被诬陷,被鞭打致死。两个儿子孔湛之、孔渊之,也被处死。太宗即位后,追赠孔灵符为金紫光禄大夫。

孔渊之在大明年间担任尚书比部郎。当时安陆应城县民张江陵和妻子吴某辱骂母亲黄某,黄某因此愤恨自尽,当时因赦令而免于处罚。按法律,儿子因殴打、伤害或殴打父母致死,应枭首;辱骂父母应处弃市。谋杀父母,也处弃市。但由于当时赦免,免于刑罚,改为劳役。江陵辱骂母亲,母亲因此自尽,情节比伤害或殴打更严重。若按“谋杀”之罪论处,显得过重;若按“辱骂致死”处理,又显得过轻。法律中仅规定“殴打母亲”即使赦免也应枭首,而“辱骂母亲致死”却无此类规定。孔渊之提出:“人之本心,以仁为贵,如果违背仁德,就应受到谴责。殴打、咒骂导致他人死亡,法律本不允许,辱骂导致死亡,理应不能宽恕。处罚要从轻,是因可能产生误解,求之于法律本旨,不应该是这种情形。张江陵虽然遇到赦令,仍应处以枭首之刑。妻子吴某因丈夫行为而感到愤恨,其情感不在吴某,因此应免除死罪,改为劳役。”皇帝采纳了孔渊之的建议,吴某免于弃市之刑。

羊玄保,是太山南城人。祖父羊楷曾任尚书都官郎,父亲羊绥曾任中书侍郎。羊玄保初任楚台太常博士,母亲去世守孝,服丧期满后,右将军何无忌、前将军诸葛长民先后征召他为参军,但他都没有接受。被任命为临安令。刘穆之推荐他担任高祖镇军参军,后任库部郎、永世令。再次任高祖太尉参军,后转为主簿、丹阳丞。少帝景平二年,入朝担任尚书右丞。后转任左丞、司徒右长史。高祖府中王弘非常欣赏他,对左长史庾登之、吏部尚书王准之说:“你们二人明察睿智,才识出众,但真正德行高洁、令人尊敬的,还是应当共同推举羊玄保。”不久,被调入担任黄门侍郎。羊玄保擅长下围棋,棋艺品第为第三品,太祖与他下棋,他胜出,便被任命为宣城太守。

此前,刘式之担任宣城太守时,设立了一条关于逃亡人口的制度:如果一人未被捉拿,各伍的里长必须送交州府,捉到者可升官两阶。羊玄保认为这种制度不合理,提出反对意见:“我查阅逃亡的原因,大多是由于贫困逼迫,没有谁愿意主动逃跑。现在设立特殊制度,对百姓来说是痛苦的。我听说过于苛刻的制度难以持久,反而会带来弊端。过去龚遂曾用比喻说明,将乱绳慢慢放松,才能理顺。黄霸以宽容温和为政,从不用严酷手段。我认为,一个家庭中如果有成员逃亡,就相当于整个家庭破产。现在因为一人未被抓获,导致许多人牵连,大家害怕负担,便纷纷逃亡,必定会越演越烈。而且要捉拿逃犯,也不一定能做到,既无能力,又会加重基层官吏的负担,导致奖赏虚假,实际效益不大。另外,此制度仅适用于一郡,如果这个制度是对的,应推广至全国;如果不对,也不应独自施行。百姓脱离正常生活,其弊害将极为严重。我身为官员,担心此法难以执行,可能引发混乱,所以冒昧上奏。”因此,该制度被取消。

羊玄保在郡里任职一年后,被任命为廷尉。几个月后,升任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任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南东海太守,加授辅国将军。后来入朝任都官尚书、左卫将军,加授给事中,任丹阳尹、会稽太守。再调任吴郡太守,加授中二千石俸禄。太祖认为羊玄保清廉朴素,欲望不多,因此多次委任重要郡县的职位。他虽然政绩平平,但离职后百姓仍常怀念他。他不追求财富,家中生活俭朴。太祖曾说:“做官不仅需要才能,也需要时运。每有好官缺额,我总先想到羊玄保。”元凶篡位后,羊玄保担任吏部尚书,兼领国子祭酒,不久加授光禄大夫。世祖入京讨伐时,朝野纷纷南逃,元凶召集大臣,手持利刀怒吼:“你们都可以走了!”众人惶恐,无人敢说话,羊玄保神色平静,缓缓说:“我以死报效朝廷。”元凶这才解除威胁。世祖即位后,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兼任崇宪卫尉。不久升任金紫光禄大夫。因为人恭敬谨慎,受到赏赐很厚。大明初年,升为光禄大夫。五年时,改任散骑常侍、特进。羊玄保从年轻到年老,始终慎重对待祭祀和丧礼,四时供奉的食品都新鲜,从不用于祭祀,自己从不随意品尝。八年去世,享年九十四岁,谥号“定子”。

他的儿子羊戎,有才气但轻浮,缺乏品行,羊玄保曾说:“这孩子必定会毁掉我家的门风。”后来官至通直郎。与王僧达一起诽谤时政,被赐死。死后,世祖召见羊玄保,羊玄保谢罪说:“我没有日磾那样的明察,所以辜负了陛下。”世祖赞赏他的言语。羊玄保的两个弟弟,由太祖赐名,分别叫咸、粲,太祖对羊玄保说:“想让你们两个儿子继承隐逸清谈的正统风范。”羊玄保擅长下棋,何尚之也喜欢下棋。吴郡人褚胤七岁时就被认定为高品棋手,长大后在当时无人能及。褚胤的父亲褚荣期与臧质一同反叛,褚胤因此应被处死,何尚之请求说:“褚胤下棋的技艺,超越古代,冠绝今时。魏国的魏犨触犯法令,因才学而得以免罪。父亲被诛,儿子可以免死,此类例子很多。特恳请宽恕褚胤的性命,使围棋这一技艺不被断绝。”请求未被批准。当时人们十分惋惜。

羊玄保的堂兄羊希,字泰闻,年轻时就很有才华。大明初年,任尚书左丞。当时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上奏:“山湖的禁令虽然已有旧条,但民间习俗沿袭已久,无人遵守,私占地界、封禁水域,成为私人利益。近年来,这种行为日益严重,强者兼并山岭,弱者无法获取柴薪,就连捕鱼采草的地区也如此。这确实是严重危害治理的问题,应予废除,应重新修订旧法规。”有司检查壬辰年诏令:“占山护泽,以强盗论罪,赃物一丈以上,皆处弃市。”羊希认为:“壬辰年的规定过于严苛,很难遵守,与时代脱节。如今占山封水现象不断滋生,互相模仿,已成常态,若突然取消,必然引起百姓怨恨。现在应重新制定五条新规定:凡是山泽,若原本常用于焚烧、种植竹木杂果形成林地,或用于修筑池塘、湖泊、江海鱼梁、鳅鱼养殖场的,允许不被追责。官员品级第一、第二,允许占山三顷;第三、第四品,二顷五十亩;第五、第六品,二顷;第七、第八品,一顷五十亩;第九品及民众,一顷。按标准登记造册。若已有山地,不得再次占山;若山地不足,按限期补足。若非原有传统,一律不得禁止。如有违反,每亩按赃物论罪,从重处罚。”这一建议被采纳。

三年后,羊希升任祠部尚书,同年去世,享年五十七岁。朝廷追赠他原职。羊希为人谨慎朴实,清正廉洁,所到之处皆有佳绩。他常对子弟说:“我处世没有多少才能,只希望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长者。”世人因此称他为长辈。

史臣评论:江南作为国家,已经非常繁荣。虽然南至象浦,西达邛山,对外奉贡,对内充实国库,仅限于荆州和扬州两州。自汉代以来,百姓人口锐减,荆州楚地四战之地,五路交界,村落残破,十不存一。自元熙十一年司马休之外逃,到元嘉末年,共三十九年,长期无战事,百姓不劳役,赋税轻简,人口繁盛,粮食盈余,家家户户夜间也不需关门,可谓天下之极盛。此后,扬州分治,疆域极尽江南,与汉代相比,唯丹阳、会稽二地可比。自晋朝南迁至太元年间,百余年间,无战乱,境内安定。直到孙恩叛乱,大量人口死亡,此后至大明末年,历时六十余年,人口繁盛,已恢复到此前的水平。土地广阔,田野丰饶,百姓勤于耕种,一年丰收,数郡即可告别饥荒。本地靠近海和湖,良田达数十万顷,肥沃土地每亩价值一金,甚至超过长安、杜陵之间的价值。荆州富庶,扬州富饶,鱼盐丝麻等物产,供应四方。布帛丝线之丰,可覆盖全国。但农民劳动辛苦,赋税繁重,每年几乎都必须务农,而日常生活所需、生养送终的费用,无不是来自这些农业收入。丰收年粮食价格低廉,价格低则农民收入减少;饥荒年粮食价格高昂,价格高则商人获利倍增。汉代已有“常平”政策,元嘉十三年,东部水灾严重,百姓生命受到威胁。太祖削减开支,开仓救济,百姓虽有病痛,但未遭受严重灾难,这正得益于常平政策。大明末年,持续干旱造成大灾,虽然处境艰难,但应对措施不如从前,因此病患未减半,死亡人数反而加倍。百姓家家户户几乎减半,若在中年就推行常平政策,及时救助困难,很可能就能避免这种惨状。若能统一价格买卖,官府减轻负担,百姓享受实惠,这一政策在当时就已具备实施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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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沈约

沈约(441~513年),字休文,汉族,吴兴武康(今浙江湖州德清)人,南朝史学家、文学家。出身于门阀士族家庭,历史上有所谓“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说法,家族社会地位显赫。祖父沈林子,宋征虏将军。父亲沈璞,宋淮南太守,于元嘉末年被诛。沈约孤贫流离,笃志好学,博通群籍,擅长诗文。历仕宋、齐、梁三朝。在宋仕记室参军、尚书度支郎。著有《晋书》、《宋书》、《齐纪》、《高祖纪》、《迩言》、《谥例》、《宋文章志》,并撰《四声谱》。作品除《宋书》外,多已亡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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