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諫·哀命

兩漢 • 東方朔

哀時命之不合兮，傷楚國之多憂。
內懷情之潔白兮，遭亂世而離尤。
惡耿介之直行兮，世溷濁而不知。
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離。
測汨羅之湘水兮，知時固而不反。
傷離散之交亂兮，遂側身而既遠。
處玄舍之幽門兮，穴岩石而窟伏。
從水蛟而爲徙兮，與神龍乎休息。
何山石之嶄巖兮，靈魂屈而偃蹇。
含素水而蒙深兮，日眇眇而既遠。
哀形體之離解兮，神罔兩而無舍。
惟椒蘭之不反兮，魂迷惑而不知路。
願無過之設行兮，雖滅沒之自樂。
痛楚國之流亡兮，哀靈脩之過到。
固時俗之溷濁兮，志瞀迷而不知路。
念私門之正匠兮，遙涉江而遠去。
念女嬃之嬋媛兮，涕泣流乎於悒。
我決死而不生兮，雖重追吾何及。
戲疾瀨之素水兮，望高山之蹇產。
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沒身而不反。

譯文：

我哀傷自己生不逢時啊，悲痛楚國充滿了憂患。
我內心懷着純潔的感情啊，卻遭逢亂世而遭遇罪愆。
世人厭惡光明正大的直行啊，世間混濁沒人能理解。
爲何君臣心意不相投啊，我只好溯着沅水、湘水而遠別。
我探測汨羅江和湘水的深淺啊，知道時勢如此不會再回返。
痛心與君王離散、世事紛擾啊，於是我抽身遠去已經走得很遠。
我住在幽深黑暗的屋子裏啊，在岩石洞穴中隱居藏伏。
我跟隨着水蛟遷徙啊，和神龍一起棲息休息。
那山石是多麼險峻啊，我的靈魂被壓抑而不舒暢。
我飲用着清澈的江水而隱入深谷啊，日子一天天過去離君王越來越遠。
悲哀我的形體就要散架啊，精神恍惚無所依託。
想到子椒、子蘭這些小人不能悔改啊，我的靈魂迷惑不知該走哪條路。
我希望自己的行爲沒有過錯啊，即使死去也自得其樂。
痛心楚國將要淪亡啊，哀傷君王犯下了過錯。
本來時俗就是這樣混濁啊，人們的意志昏亂不知正路。
想到那些權貴把持朝政啊，我遠遠地渡過長江而離去。
想到女嬃爲我牽腸掛肚啊，我涕淚交流心中鬱悶。
我決心一死不再苟活啊，即使再三追悔也來不及了。
我在湍急的清流中嬉戲啊，望着那曲折的高山。
哀傷那高山上的赤色崖岸啊，於是我投身江中再不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