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你个老妪缘由,女艳娇,你因甚事细说根苗。 你有甚么冤枉,在此觅死?你从头至尾说一遍咱。 我看来这个人必是个儒人秀士。 哥哥不嫌絮烦,听妾从头至尾说一遍咱。 妾身乃洛阳韩太守的女孩儿,这个是我母亲,嫡亲的三口儿家属。 父亲在此为理,与人秋毫无犯。 为因上司差傅彬来河南点检钱粮,傅彬到此洛阳。 问我父要上马钱下马钱,我父不肯与他;后来傅彬为侵使过官钱,追赃赔纳,不想傅彬贼子怀挟前仇,指下家父三千贯赃。 奏闻行移至本府,提下家父,下于缧绁,赔赃三千贯。 事以不明,难为伸诉;下情不能上达,何须分辩!不能越朝廷法例,舒心赔纳。 家中收拾止勾送饭日用而已。 父母面上亲戚处助一千贯。 父母止生妾身一个,因父祖名家,老母家训,教妾读书吟诗写字。 在城里外,妾身怀羞搠笔题诗救父难,得市户乡民恻隐,一则为父清廉,二则因妾孝道,半年中抄化了一千贯。 陆续纳入官,前后二千贯。 尚有一千贯未完,父亲未能脱禁。 则见一日城市中有人对妾言说:"小姐,这城中关厢里外,人事上也絮繁了。 近日朝廷差一公子,来此歇马,今日说往城东去,有人见在邮亭赏雪饮酒哩,若到那里,一则提笔卖诗,二则诉父冤枉,但得些滋润,勾你赔赃也。 "听的说罢急走出城,来至邮亭,正见公子赏雪饮酒。 见妾,问其缘故;妾将前事尽诉其情,公子甚是怜念。 又命妾题诗,妾随做诗数首。 公子甚喜,就赐腰间玉带一条,价值千金,与妾身救父脱禁。 妾欲要回城中,到此半路风紧雪大,妾在此庙中歇脚避雪,不觉身体困倦,在此歇息,我将玉带放在藁荐下。 猛然省来,诚恐天晚母亲在家悬望,妾身慌走出庙来。 又怕关了城门,紧走到家中。 老母问其缘故,忽然想起玉带来,急要来取,城门已闭。 俺娘女二人一夜不曾睡,今日早挨门出来,入的庙门来寻,谁想不见了玉带!则觑着这条玉带救父脱禁;我既不能救父,又不能尽孝,我因此寻自尽。 哥哥,我则觑着这个孩儿,他寻自尽,夫主又不能出禁,要我身何用?我也寻个自尽,也是俺出于无奈也!好可怜人也!为尊君冤枉坐囚牢,卖诗呵把父母恩临报。 小姐也,你可甚么家富小儿娇!
山神庙裴度还带・小梁州
译文:
以下是翻译成现代汉语的内容:
我来问问您这位老妇人是怎么回事,这位姑娘,你因为什么事儿,仔细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旁白:你有什么冤枉,在这里寻死?你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女子心想)我看这个人一定是个读书人、秀才。
哥哥要是不嫌我啰嗦,就听我从头至尾说一遍吧。
我是洛阳韩太守的女儿,这是我母亲,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
我父亲在这里为官,与人交往秋毫无犯。
因为上司派傅彬来河南检查钱粮,傅彬到了洛阳。
他向我父亲要上马钱和下马钱,我父亲不肯给他;后来傅彬因为侵吞挪用了官钱,要追赃赔偿,没想到这个贼子心怀前仇,诬陷我父亲有三千贯的赃款。
他上奏朝廷,公文发到了本府,把我父亲抓了起来,关进监狱,要赔三千贯的赃款。
事情不明不白,难以申诉;下面的情况无法让上面知晓,又何必分辩呢!没办法违背朝廷的法例,只能想办法赔上这钱。
家里收拾之后,只够送饭和日常开销。
父母在亲戚那里凑了一千贯。
父母就我这一个女儿,因为父祖都是名门,母亲又有家训,教我读书、吟诗、写字。
在城里城外,我不好意思地提笔题诗来救父亲,得到了市民和乡民的同情,一则是因为我父亲为官清廉,二则是因为我的孝心,半年里化缘到了一千贯。
陆续交给了官府,前后一共交了两千贯。
可还有一千贯没凑齐,父亲还没能出狱。
有一天城里有人对我说:“小姐,这城里城外,大家该帮的也都帮过了。最近朝廷派了一位公子来这里歇脚,今天说要往城东去,有人看见他在邮亭赏雪喝酒呢,你要是到那里,一来可以提笔卖诗,二来可以诉说你父亲的冤枉,要是能得到些资助,就够你赔赃款了。”
我听他说完就急忙出了城,来到邮亭,正好看见公子在赏雪喝酒。
他见到我,问我缘由;我把前面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公子很是同情。
他又让我题诗,我马上做了几首。
公子很高兴,就把他腰间价值千金的玉带赐给了我,让我拿去救父亲出狱。
我想回城里,走到半路风又大、雪又大,我就在这座庙里歇脚避雪,不知不觉身体困乏,就在这里休息,我把玉带放在草垫子下面。
突然我回过神来,担心天黑了母亲在家着急,我就慌慌张张地出了庙。
又怕城门关了,赶紧往家走。
回到家母亲问我情况,我忽然想起了玉带,急忙想来取,可城门已经关了。
我和母亲一夜都没睡,今天一早挨家挨户借路出来,进了庙门来找,谁知道玉带不见了!就指着这条玉带救父亲出狱呢;我既救不了父亲,又不能尽孝,所以我想寻死。
(老妇人说)哥哥,我就指望这个孩子了,她要寻死,丈夫又出不了监狱,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也寻死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裴度说)真是可怜的人啊!
(唱)因为你尊贵的父亲被冤枉关进了监狱,你卖诗是为了报答父母的恩情。小姐啊,你哪里是什么家境富裕、娇生惯养的人啊!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