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麗

宋代 • 李清照

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
恨蕭蕭、無情風雨，夜來揉損瓊肌。
也不似、貴妃醉臉，也不似、孫壽愁眉。
韓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將比擬未新奇。
細看取、屈平陶令，風韻正相宜。
微風起，清芬醞籍，不減酴醿。
漸秋闌、雪清玉瘦，向人無限依依。
似愁凝、漢皋解佩，似淚灑、紈扇題詩。
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
縱愛惜、不知從此，留得幾多時。
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

譯文：

小樓上透着絲絲寒意，夜晚漫長，窗簾低垂。可恨那蕭蕭而下、無情的風雨，在夜裏肆意摧殘着那如美玉般的花朵。

它既不像貴妃醉酒後那嬌豔的臉龐，也不像孫壽所梳的愁眉之態。韓壽偷香，徐娘傅粉，用這些來比擬它都太過陳舊，沒什麼新意。仔細端詳它，覺得只有屈原和陶淵明的風度韻味，才和它十分相稱。微風吹起，它散發着清幽的芬芳，含蓄而優雅，香氣絲毫不輸酴醿花。

漸漸到了秋末，它如冰雪般清透，如玉般清瘦，似乎對人有着無限的眷戀。它彷彿是愁緒凝結的漢水之濱解佩贈珠的仙女，又好像是淚灑在紈扇上題詩的班婕妤。無論是在朗月清風中，還是在濃煙暗雨裏，上天似乎註定要讓它在憔悴中展現自己的美麗姿容。

縱然人們愛惜它，卻不知道從現在起，還能將它留存多久。只要人們真心喜愛它就好，又何必再去回憶屈原在澤畔、陶淵明在東籬賞菊的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