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序

宋代 • 劉辰翁

悶如愁紅著雨，卷地吹不起。便故人渺渺，相逢前事，欲語還己。凝望久、荒城落日，五湖四海煙浪裏。問而今何處，寄聲舊時鄰里。
閒說那回，海上蘇李。雪深夜如被。想攜手、漢天不語，叫□不應疑水。待河梁、一尊落月，生非死別君如酹。望故人閣上，依稀長劍方履。
古人已矣，垂名青史，謂當如此矣。又誰料浮沈，自得魚計。賞心樂事，良辰美景，撞鐘舞女，朱門大第。雕鞍駿馬番裝笠，笑虛名何與身前事。區區相望，餓死西山，懸目東門，人生何樂爲此。
古人已矣，天下英雄，使君與操耳。聽喔喔、雞鳴早起，屢舞徘徊，痛飲高樓，狂歌過市。蒼蒼萬古，羲農周孔，文章事業星辰上，至而今、枯見銀河底。笑他黃紙除君，紅旗報我，爲君助喜。

譯文：

時光匆匆，何必如此急切地把人從睡夢中驚醒，去喚起草廬中安睡的人呢。仔細想想，事情的成功與失敗、順利與挫折，並非是臣子事先就能預料到的，只能儘自己的力量直到生命終結罷了。這又怎比得上那些在農家採桑養蠶的人，夜晚在小窗下辛勤織布的生活呢。諸葛亮爲了蜀漢政權辛辛苦苦，耗費心血，卻只落得讓後人憑弔的結果。

世間還有那些沉迷於兒女情長的佳人，在桃枝李花間追歡逐樂，擁着散發着香氣的繡花被子。她們哪裏能明白，壯士在寒風中悲歌，如同荊軻渡易水時那般慷慨悲壯。試問荊卿、田橫的古墓，如今還有誰會帶着酒去祭奠他們呢？我路過那結霜的小橋和西沉的月亮，卻再也見不到像黃石公贈張良鞋子那樣的賢士了。

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過去的時光就像這流水一樣一去不復返，我已經衰老很久了啊。你還是替我謀劃一下歸隱之事吧，謀劃一下耕種之事。只需要打聽哪裏的泉水甘甜，哪個地方的魚鮮美就好。我這一生不想有太多的才藝。功名往往是在戰場上靠打仗拼出來的，可別讓書生的迂腐誤了人間大事。當年在江潭邊種下的柳樹，如今去攀折枝條，哎，樹都長得這麼大了，人又怎能不老呢。

登上高處暢快一笑，在東籬下采菊，姑且就這樣過過日子吧。試着回首往事，龍山的道路已斷絕，走馬臺也已荒廢，渭水秋風瑟瑟，沙河的夜市也已不復存在。算了算了，別再給我多倒酒了，我最狂放的時候喜歡高歌而去，而且我高歌的可不是外族的腔調。此刻我與自己的影子、明月相對成三人，呼喚嫦娥出來跳舞，這又是爲了誰而歡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