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扶風主人答

唐代 • 王昌齡

殺氣凝不流，風悲日彩寒。
浮埃起四遠，遊子彌不歡。
依然宿扶風，沽酒聊自寬。
寸心亦未理，長鋏誰能彈。
主人就我飲，對我還慨嘆。
便泣數行淚，因歌行路難。
十五役邊地，三回討樓蘭。
連年不解甲，積日無所餐。
將軍降匈奴，國使沒桑乾。
去時三十萬，獨自還長安。
不信沙場苦，君看刀箭瘢。
鄉親悉零落，冢墓亦摧殘。
仰攀青松枝，慟絕傷心肝。
禽獸悲不去，路傍誰忍看。
幸逢休明代，寰宇靜波瀾。
老馬思伏櫪，長鳴力已殫。
少年與運會，何事發悲端。
天子初封禪，賢良刷羽翰。
三邊悉如此，否泰亦須觀。

譯文：

戰場上肅殺的氣息彷彿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動，風聲悲號，日光也顯得格外寒冷。四處揚起了瀰漫的沙塵，遠行的遊子心中愈發地煩悶不樂。

我依舊投宿在扶風，買了些酒想暫且寬慰一下自己。可內心的愁緒紛亂如麻，又有誰能像馮諼那樣爲我仗義執言呢？

旅店主人過來陪我一起飲酒，對着我不住地慨嘆。說着說着就落下了幾行眼淚，還唱起了《行路難》。

他說自己十五歲就去邊疆服役，三次參與討伐樓蘭的戰事。連年征戰，身上的鎧甲從未脫下，多日都喫不上一頓飽飯。將軍戰敗投降了匈奴，朝廷的使者也在桑乾河一帶遇害。出征時三十萬大軍，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回到長安。要是不相信沙場的苦楚，看看我身上刀箭留下的疤痕就知道了。

家鄉的親人們都已離世，連他們的墳墓也遭到了破壞。他仰手攀着青松的樹枝，悲痛到了極點。連禽獸都因他的悲苦而不忍離去，路過的人誰又忍心看下去呢。

幸好趕上了這太平的時代，天下都平靜無波。他就像一匹老馬，雖有伏在馬槽的心願，但已無力長鳴。年輕人正趕上好時運，爲什麼還要無端地悲嘆呢？

當今天子剛剛舉行封禪大典，賢良的人都在奮發向上。天下各處都是如此，時運的好壞都需要正確看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