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

絕代祇西子,衆芳唯牡丹。 月中虛有桂,天上謾誇蘭。 夜濯金波滿,朝傾玉露殘。 性應輕菡萏,根本是琅玕。 奪日霞千片,凌風綺一端。 稍宜經宿雨,偏覺耐春寒。 見說開元歲,初令植御欄,貴妃嬌欲比,侍女妬羞看。 巧類鴛機織,光攢射月團。 漸移公子第,還種杏花壇。 豪士傾囊買,貧儒假乘觀。 葉藏梧際鳳,枝動鏡中鸞。 似笑賓初至,如愁酒欲闌。 詩人忘芍藥,釋子媿梅檀。 酷烈宜名壽,姿容想姓潘。 素光翻露羽,丹燄赩雞冠。 鷰拂驚還語,蜂貪困未安。 儻令紅臉笑,兼解翠眉攢。 少長呈連萼,嬌矜寄合歡。 息肩移九軌,無脛到千官。 日耀香房折,風披蘂粉幹。 好酬青玉案,稱貯碧冰盤。 璧要連城與,珠堪十斛判。 更思初甲拆,那得異泥蟠。 騷詠應遺恨,農經祇粗刊。 魯般雕不得,延壽筆將殫。 醉客同攀折,佳人惜犯幹。 始知來苑圃,全勝在林巒。 泥潭當澆灑,庭除又綽寬。 若將桃李並,方覺效嚬難。

譯文:

在世間容顏絕代的唯有西施,而衆多花卉中最出衆的就只有牡丹。 月亮裏的桂樹徒有虛名,天上誇讚的蘭草也不過如此。 夜晚牡丹浸潤在如金波般的月光中,清晨花瓣上的玉露漸漸消散。 它的品性應該是輕視荷花的,它的根基彷彿是美玉一般珍貴。 它的花瓣像雲霞千片,奪過了日光;在風中搖曳,好似一段綺麗的錦緞。 它稍微經過一夜的雨潤,更覺它能耐受住春日的輕寒。 聽說在開元年間,它最初被種植在宮廷的御欄之中。楊貴妃都想與它比嬌美,侍女們見了都又妒又羞。 它的美麗精巧得就像織機織出的錦緞,光彩聚集如同射向月亮的光團。 後來它漸漸移栽到公子的府邸,也被種在了杏花壇邊。 豪富之士不惜傾囊購買,貧窮的書生也借車馬前來觀賞。 它的葉子彷彿藏着棲息在梧桐間的鳳凰,枝條晃動好似鏡中的鸞鳥在舞動。 它好像在笑着迎接賓客初至,又似在發愁酒快要喝完。 詩人見了它便忘了芍藥,僧人見了它也對梅檀感到慚愧。 它豔麗濃烈,應當取名爲“壽”,看它的姿容,想來應姓“潘”。 它白色的花瓣如翻飛的露珠羽毛,紅色的花瓣像火紅的雞冠。 燕子拂過它會驚飛並啼叫,蜜蜂貪戀它的花蜜而睏乏不安。 倘若它像美人般露出紅臉微笑,還能解開美人緊皺的翠眉。 它有的是幾枝連萼生長,嬌美豔麗寄託着合歡之意。 它的美名傳揚開來,讓行人都停下腳步,連沒有腿的消息都傳到了衆多官員耳中。 日光閃耀下,它的香房綻開;清風吹拂,花蕊上的花粉被吹乾。 它值得用青玉案來酬謝,適合用碧冰盤來盛放。 它的價值堪比連城璧,簡直值得用十斛珠寶來評判。 再想想它當初剛發芽的時候,誰能想到它會如此超凡脫俗,不似在泥中蟄伏。 就連《離騷》那樣的詠歎也會留下遺憾,農書裏對它的記載也只是粗略的。 魯班也雕刻不出它的神韻,毛延壽的畫筆也將用盡才華來描繪它。 醉客們一同來攀折它,佳人卻憐惜它不願讓人冒犯。 這才知道它生長在園林花圃中,遠比在山林中更顯出衆。 在泥潭邊可以給它澆水,庭院中又有寬敞的空間。 要是把它和桃李放在一起,就更覺得東施效顰是多麼困難了。
關於作者
唐代盧肇

盧肇(818(戊戌年)—882)字子發,江西宜春文標鄉(現屬分宜)人,唐會昌三年(公元843年)狀元,先後在歙州、宣州、池州、吉州做過刺史。所到之處頗有文名,官譽亦佳,又因他作爲唐相李德裕的得意門生,入仕後並未介入當時的“牛李黨爭”,故一直爲人們所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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