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江東舊遊四十韻寄宣武李尚書

憶作江東客,猖狂事頗曾。 海隅思變化,雲路折飛騰。 小子今何述,高賢昔謬稱。 瘦體休問馬,病爪莫論鷹。 海棹扁舟泛,江開一檻憑。 岸環青莽蒼,峯峭碧崚嶒。 水國程無盡,煙郊思不勝。 金絲援嫩柳,玉片犯殘冰。 夜伯度操檝,朝行看下罾。 沙明春雨霽,野白暮雲蒸。 蒲晚帆山葉,花開鏡水菱。 亂芳叢沼沚,餘溜泄溝塍。 鷲嶺因支訪,龍門詣李登。 黃鸎春惱客,白鶴夜依僧。 粗得狂歌趣,深疑笑病症。 地窮屯健馬,天盡抑飛鵬。 桂彩分城堞,松香在閣層。 酒徒窮不破,詩債老相仍。 伯玉年將近,宣尼《易》未弘。 歲儲雖自乏,社肉必均秤。 造化三光借,乾坤一塊凝。 才當論曲直,命可系衰興。 鳳鳥非無嘆,驊騮靡不乘。 豹文須蔚蔚,羊目漫睖睖。 范蠡嘗金鑄,吳王昔土崩。 雄圖翻自失,高噣鮮相承。 禹廟思陳藻,秦山憶杖藤。 幾時心豁豁,長日醉瞢瞢。 水室窮深討,雲門極峻登。 北歸天尚遠,東望海方澄。 鶴跂虛爲羨人言敢不應。 旅遊星正孛,愁望月初絙。 詎欲由斜徑,聊思枕曲肱。 興捫頭上蝨,閒祖筆鋒蠅。 鳥岸勞方寸,魚缾惜一升。 詩秋情未劇,別夜思偏增。 白首身從賤,青雲氣可凌。 當知在塵土,言直更兢兢。

譯文:

回想我當年做江東的遊客,行事張狂,有過不少經歷。 在海角一隅渴望着命運能有變化,夢想着在雲路之上展翅飛騰。 如今我這小子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往昔卻曾得到賢能之人的謬讚。 我這瘦弱之軀就別再追問能否像駿馬般馳騁,病弱的爪子就別再談論像雄鷹般搏擊。 我曾乘一葉扁舟在海上泛遊,也曾憑欄眺望開闊的江面。 江岸環繞着青蒼的草木,山峯陡峭,碧綠峻險。 水鄉的行程似乎沒有盡頭,煙霧籠罩的郊野讓人思緒萬千。 金絲般的柳枝在風中搖曳,如玉般的冰塊還殘留着。 夜晚船伕操槳划船,清晨出行能看到漁民下網捕魚。 春雨初霽,沙灘明亮;暮雲蒸騰,曠野銀白。 蒲草漸老,船帆如山中的葉子;菱花開放,映照在如鏡的水面。 雜亂的花草生長在水澤之中,剩餘的水流泄在田埂溝渠裏。 我曾像支遁尋訪鷲嶺那樣去探尋美景,也像李膺去龍門那樣拜訪賢士。 春天黃鶯啼鳴,攪擾着旅人;夜晚白鶴棲息,依傍着僧人。 我略微領略到狂歌的意趣,也深感自己的癡狂像一種病症。 大地盡頭,健壯的馬也被困頓;天空的邊際,高飛的鵬也被壓抑。 月光灑在城牆上,松香瀰漫在樓閣間。 酒徒們即便窮困潦倒也難改酒興,詩債隨着年老而不斷累積。 我如即將步入暮年的陳伯玉,像孔子還未能弘揚《易》學。 一年的積蓄雖然匱乏,但社祭的肉一定會公平分配。 我借得日月星三光的造化,如乾坤間的一塊頑石般凝結。 才華應當用來評判是非曲直,命運卻似乎關聯着興衰成敗。 鳳凰出現本應是祥瑞,卻也有人嘆息;駿馬再好,也會有人駕乘。 豹紋應當色彩斑斕,可有的人卻徒有羊目般的呆滯。 范蠡曾鑄金像留存,吳王卻落得土崩瓦解的下場。 雄偉的圖謀最終自己失去,高遠的志向很少有人能繼承。 我思念着禹廟,想要獻上祭品;回憶起秦山,彷彿還握着登山的藤杖。 什麼時候我能心情豁然開朗,整日沉醉在朦朧之中。 我曾深入探尋水底的世界,也曾登上高聳入雲的山峯。 向北歸去路途還很遙遠,向東眺望大海一片澄明。 我像仙鶴企足而望,雖空有羨慕之情,但別人的話我怎敢不應和。 旅行時星辰錯亂,憂愁中望着如繩的新月。 我怎會想走那斜徑小道,只是偶爾想枕着手臂休憩。 興致來時,我會捉頭上的蝨子;閒暇時,我會對着筆鋒上的蒼蠅發呆。 鳥棲的岸邊讓我心煩意亂,魚瓶裏的一升水我也格外珍惜。 秋季吟詩,情思還不算濃烈;分別的夜晚,思念卻愈發增添。 我雖已白髮蒼蒼,身份低微,但青雲般的志氣仍可凌雲。 應當知道身處塵世之中,說話更要小心謹慎。
關於作者
唐代張祜

張祜 字承吉,邢臺清河人,唐代著名詩人。出生在清河張氏望族,家世顯赫,被人稱作張公子,有“海內名士”之譽。張祜的一生,在詩歌創作上取得了卓越成就。“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張祜以是得名,《全唐詩》收錄其349首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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