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銅椀爲龍吟歌

唐代 • 皎然

逸僧戛椀爲龍吟，世上未曾聞此音。
一從太尉房公賞，遂使秦人傳至今。
初戛徐徐聲漸顯，樂音不管何人辨。
似出龍泉萬丈底，乍怪聲來近而遠。
未必全繇戛者功，真生虛無非椀中。
寥亮掩清笛，縈迴凌細風。
遙聞不斷在煙杪，萬籟無聲天境空。
乍向天臺宿華頂，秋宵一吟更清迥。
能令聽者易常性，憂人忘憂躁人靜。
今日鏗鍠江上聞，蛟螭奔飛如得羣。
聲過陰嶺恐成雨，響駐晴天將起雲。
坐來吟盡空江碧，卻尋曏者聽無跡。
人生萬事將此同，暮賤朝榮動還寂。

譯文：

有一位超逸脫俗的僧人敲擊銅椀，發出好似龍吟一般的聲音，這聲音世上的人從未聽聞過。
自從太尉房公賞識了這奇妙的聲音之後，便使得這聲音在秦地流傳到了如今。
剛開始敲擊時，聲音緩緩發出，逐漸清晰起來，這美妙的樂音讓人難以分辨其中的奧祕。
這聲音彷彿是從萬丈深的龍泉之下傳出，乍一聽，感覺聲音近在咫尺，卻又好像來自遠方。
這聲音如此奇妙，未必全是敲擊者的功勞，真正空靈的音韻並非只源自銅椀之中。
它的聲音嘹亮，能掩蓋清笛的聲響；婉轉縈迴，凌駕於細微的風聲之上。
遠遠地聽去，這聲音連綿不斷，彷彿在煙霧的頂端繚繞，此時萬籟俱寂，好似整個天空都空明澄澈。
這聲音就好像讓人突然到了天台山的華頂峯上借宿，秋夜吟詩，意境更加清幽高遠。
它能讓聽的人改變平常的性情，憂愁的人忘卻憂愁，急躁的人變得安靜。
如今在江上聽到這鏗鏘有力的聲音，感覺蛟螭都好像成羣結隊地飛奔起來。
這聲音飄過陰嶺，讓人擔心會降下一場雨；響在晴天，彷彿能凝聚起雲朵。
我坐着聆聽，一直到空闊的江面都已被夜色籠罩，等聲音停止後再去尋找剛剛的樂音，卻已毫無蹤跡。
人生的萬事也和這聲音一樣，早晨還榮耀顯貴，傍晚就可能變得低賤，一切熱鬧終究會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