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川罕停波,朝雲無留色。 故人琴與詩,可存不可識。 識心尚可親,琴詩非故人。 鳴臯初夢趙,蜀國已悲陳。 感化傷淪滅,魂交惜未申。 冥期失幽報,茲理復今晨。 前嗟成後泣,已矣將何及。 舊感與新悲,虛懷酬昔時。 趙侯鴻寶氣,獨負青雲姿。 羣有含妙識,衆象懸清機。 雄談盡物變,精義解人頤。 在陰既獨善,幽躍自爲疑。 踠彼千里足,傷哉一尉欺。 陳生富清理,卓犖兼文史。 思縟巫山雲,調逸岷江水。 鏗鏘哀忠義,感激懷知己。 負劒登薊門,孤遊入燕市。 浩歌去京國,歸守西山趾。 幽居探元化,立言見千祀。 埋沒經濟情,良圖竟雲已。 坐憶平生遊,十載懷嵩丘。 題書滿古壁,採藥遍巖幽。 子微化金鼎,仙笙不可求。 榮哉宋與陸,名宦美中州。 存亡一暌阻,岐路方悠悠。 自予事山海,及茲人世改。 傳聞當世榮,皆入古人名。 無復平原賦,空餘鄰笛聲。 泣對西州使,悲訪北邙塋。 新墳蔓宿草,舊闕毀殘銘。 爲君成此曲,因言寄友生。 默語無窮事,凋傷共此情。
宋主簿鳴臯夢趙六予未及報而陳子云亡今追爲此詩荅宋兼貽平昔遊舊
譯文:
傍晚的河川,河水奔流不息,很少有靜止的波浪;早晨的雲朵,瞬息萬變,不會留下固定的色澤。
故人留下的琴音與詩篇,雖然還留存着,可故人卻再也無法相見、辨認了。
若能記起故人的心意,還覺得與他們親近,可琴音和詩篇終究不是故人本身。
鳴臯最初夢到了趙六,可此時在蜀國的陳子卻已經令人悲痛地離世了。
受此變故感化,哀傷他們的沉淪消逝,雖在夢中與他們魂魄相交,可惜情誼還未充分表達。
本期望能在冥冥之中得到他們的回應,這情理到如今也未能實現。
之前的嗟嘆如今變成了更沉痛的哭泣,一切都已過去,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舊日的感慨與新添的悲傷交織在一起,只能空懷心意來酬答往昔的時光。
趙侯有着如鴻寶般神祕不凡的氣質,獨自擁有青雲直上的風姿。
他對世間萬物有着精妙的認識,看待衆多現象有着清晰敏銳的洞察力。
他雄辯的談論能說盡事物的變化,精妙的義理能讓人開懷大笑。
他處於不得志之時能夠獨善其身,可對自己能否脫穎而出也會心存疑慮。
可惜他這千里馬般的才能被抑制,可悲啊,竟受到一個縣尉的欺侮。
陳生富有清明的理趣,卓越出衆且兼具文史才華。
他的思緒像巫山的雲朵一樣繁密,格調如岷江水一樣飄逸。
他言辭鏗鏘,爲忠義之事哀傷,感激那些瞭解自己的知己。
他曾帶着劍登上薊門,獨自一人遊歷到燕市。
他豪邁地高歌着離開京城,回去守着西山腳下。
他隱居時探索天地的變化,著書立說希望能流傳千古。
可他經世濟民的情懷被埋沒,美好的謀劃終究化爲泡影。
我坐着回憶平生的交遊,十年來一直懷念着嵩丘。
我們曾在古壁上題滿了詩文,在幽深的山岩中遍尋草藥。
子微已經在金鼎中修煉成仙,那仙樂般的笙聲再也難以尋覓。
值得榮耀的是宋主簿和陸某,他們在中州有着美好的官職和名聲。
可生死將我們分隔開來,人生的岔路漫長又迷茫。
自從我投身於山海之間的隱居生活,到如今人世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聽聞當世那些榮耀之人,如今也都成了古人的名字。
再也聽不到像平原君那樣的辭賦了,只留下如鄰家笛聲般的淒涼餘音。
我哭着面對從西州來的使者,悲傷地去尋訪北邙山上的墓地。
新墳上長滿了久存的荒草,舊墓前殘缺的碑銘也已毀壞。
我爲你們寫成這首曲子,藉此言辭寄給舊日的朋友們。
無論沉默還是言語,都道不盡無窮的往事,我們共同爲這份凋零傷痛而感傷。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