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二頃田,長洲東百里。 環塗爲之區,積葑相連纚. 松江流其旁,春夏多苦水。 堤防苟不時,氾濫即無已。 粵餘病眠久,而復家無峙。 田峻不勝荒,農功皆廢弛。 他稼已如雲,我田方欲蒔。 四際上通波,兼之葭與葦。 是時立秋後,煙露浩悽矣。 雖然遣畢功,萎約都無幾。 如何海上風,連日從空起。 似欲驅滄溟,來沃具區裏。 噫嘻爾風師,吳中多豪士。 囷倉過九年,一粒惜如死。 糴賤兼糶貴,凶年翻大喜。 只是疲羸苦,才飢須易子。 餘仍轗軻者,進趨年二紀。 秋不安一食,春不閒一晷。 腸回爲多別,骨瘦因積毀。 咳唾莫逢人,揶揄空睹鬼。 中又值干戈,遑遑常轉徙。 故隱茅山西,今來笠澤涘。 荒者不復尋,葺者還有以。 將正陶令巾,又蓋姜肱被。 不敢務有餘,有餘必驕鄙。 所期免假匄,假匄多慚恥。 驕鄙既不生,慚恥更能弭。 自可致逍遙,無妨閱經史。 籲餘將四十,滿望只如此。 幹澤尚多難,學稼茲復爾。 窮達雖繫命,禍福生所履。 天不飢死餘,飄風當自止。
祝風三十二韻
譯文:
我在長洲東邊百里之處有二頃田地。
田地周圍被道路環繞形成一個區域,田裏堆積的菰根之類相互連接着。
松江在田旁流淌,春夏時節常常苦於水患。
如果不及時修築堤防,洪水氾濫就不會停止。
我因病臥牀很久了,而且家中也沒有積蓄。
田官無法應對田地的荒蕪,農事都荒廢鬆弛了。
別人家的莊稼已經長得像雲一樣茂密,我的田才準備插秧。
田的四周都與水波相通,還長滿了蘆葦和荻草。
這時已經是立秋之後,煙霧和露水一片淒涼。
雖然盡力完成了農事,但莊稼枯萎稀少所剩無幾。
可爲什麼海上的風,連日來憑空颳起。
它好像要驅趕着大海的水,來灌注到太湖裏。
唉呀,風師啊,吳中一帶有很多豪傑之士。
他們的糧倉存糧超過九年,一粒糧食都看得像生命一樣珍貴。
他們趁糧價低時買入,糧價高時賣出,災年反倒十分歡喜。
只是那些疲憊瘦弱的窮苦百姓,剛一飢餓就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我也是命運坎坷的人,追求進取已經二十四年了。
秋天都不能安穩地喫上一頓飯,春天也沒有一刻空閒。
因爲多次離別而愁腸百結,因爲長期遭受詆譭而骨瘦如柴。
咳嗽吐痰都不敢在人前,只能空自面對鬼的嘲笑。
中間又遇上戰亂,常常驚慌地四處遷徙。
過去隱居在茅山西邊,如今來到笠澤岸邊。
荒廢的田地不再去尋找耕種,修繕好的田地還有些收成。
我想像陶淵明一樣正正頭上的頭巾,又想像姜肱一樣蓋上被子安貧樂道。
不敢追求有過多的財富,財富多了一定會變得驕橫鄙陋。
只希望能避免去乞求別人,乞求別人會讓人羞愧。
驕橫鄙陋不產生,羞愧之心就能消除。
自然可以達到逍遙自在的境界,也不妨礙閱讀經史書籍。
唉,我快四十歲了,滿心的期望也不過如此。
求官尚且困難重重,學種莊稼也是這般不順。
窮困與顯達雖然由命運決定,但禍福卻產生於自己的行爲。
上天若不讓我餓死,這狂風就應當自己停止。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