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羞詩三首

吾聞古君子,介介勵其節。入門疑儲宮,撫己思鈇鉞。 志者若不退,佞者何由達。君臣一殽膳,家國共殘殺。 此道見於今,永思心若裂。王臣方謇謇,佐我無玷缺。 如何以謀計,中道生芽櫱。憲司遵故典,分道播南越。 蒼惶出班行,家室不容別。玄鬢行爲霜,清淚立成血。 乘遽劇飛鳥,就傳過風發。嗟吾何爲者,叨在造士列。 獻文不上第,歸於淮之汭.蹇蹄可再奔,退羽可後歇。 利則侶軒裳,塞則友松月。而於方寸內,未有是愁結。 未爲祿食仕,俯不愧梁糲。未爲冠冕人,死不慚忠烈。 如何有是心,不能叩丹闕。赫赫負君歸,南山採芝蕨。 南荒不擇吏,致我交阯覆。綿聯三四年,流爲中夏辱。 懦者鬥即退,武者兵則黷。軍庸滿天下,戰將多金玉。 刮則齊民癰,分爲猛士祿。雄健許昌師,忠武冠其族。 去爲萬騎風,住作一川肉。昨朝殘卒回,千門萬戶哭。 哀聲動閭里,怨氣成山谷。誰能聽晝鼙,不忍看金鏃。 吾有制勝術,不奈賤碌碌。貯之胸臆間,慚見許師屬。 自嗟胡爲者,得躡前修躅。家不出軍租,身不識部曲。 亦衣許師衣,亦食許師粟。方知古人道,蔭我已爲足。 念此向誰羞,悠悠潁川綠。 天子丙戌年,淮右民多飢。就中潁之汭,轉徙何累累。 夫婦相顧亡,棄卻抱中兒。兄弟各自散,出門如大癡。 一金易蘆卜,一縑換鳧茈。荒村墓鳥樹,空屋野花籬。 兒童齧草根,倚桑空羸羸。斑白死路傍,枕土皆離離。 方知聖人教,於民良在斯。厲能去人愛,荒能奪人慈。 如何司牧者,有術皆在茲。粵吾何爲人,數畝清溪湄。 一寫落第文,一家歡復嬉。朝食有麥饘,晨起有布衣。 一身既飽暖,一家無怨諮。家雖有畎畝,手不秉鎡基。 歲雖有札瘥,庖不廢晨炊。何道以致是,我有明公知。 食之以侯食,衣之以侯衣。歸時卹金帛,使我奉庭闈。 撫己愧潁民,奚不進德爲。因茲感知己,盡日空涕洟。

譯文:

我聽聞古代的君子,都耿介正直地磨礪自己的氣節。 進入朝廷之門,恍惚間彷彿置身於太子之宮,可撫摸自己,想想卻只有遭受刑罰的可能。 有志向的人若不引退,那奸佞小人又怎能得勢顯達呢? 君臣一同享用美食的時候,國家和家族卻面臨着相互殘殺的命運。 這種情形在如今依然存在,我長久思索,內心如撕裂一般痛苦。 朝中大臣們本應正直敢言,輔佐君主使國家沒有缺失。 可爲何在計謀決策中,半道生出禍端呢? 御史臺遵循舊有的典章制度,分道前往南越地區。 官員們倉惶地離開朝班行列,連與家人告別都來不及。 烏黑的鬢髮轉眼間變得如霜般花白,清淚流淌,站着就化成了血。 他們乘坐驛車比飛鳥還快,奔赴驛站的速度如風一般迅猛。 可嘆我是個怎樣的人呢?空佔着培養士子的行列。 獻上文章卻沒能考中,只好回到淮河彎曲的地方。 瘸腿的馬還能再次奔跑,掉落羽毛的鳥還能停歇後再飛。 順利時就與達官貴人結伴,困厄時就與松月爲友。 可在我的內心深處,從未有過如此愁悶的鬱結。 我未曾爲了俸祿去做官,低下頭也不會愧對粗茶淡飯。 我未曾成爲戴冠冕的官員,死了也不會有愧於忠烈之名。 可我爲何會有這樣的心思,卻不能去敲擊皇宮的大門進諫呢? 就這樣愧疚地辜負了君主而歸去,到南山去採摘芝草和蕨菜吧。
關於作者
唐代皮日休

皮日休,字襲美,一字逸少,生於公元834至839年間,卒於公元902年以後。曾居住在鹿門山,自號鹿門子,又號間氣布衣、醉吟先生。晚唐文學家、散文家,與陸龜蒙齊名,世稱"皮陸"。今湖北天門人(《北夢瑣言》),漢族。鹹通八年(867)進士及第,在唐時歷任蘇州軍事判官(《吳越備史》)、著作佐郎、太常博士、毗陵副使。後參加黃巢起義,或言“陷巢賊中”(《唐才子傳》),任翰林學士,起義失敗後不知所蹤。詩文兼有奇樸二態,且多爲同情民間疾苦之作。《新唐書·藝文志》錄有《皮日休集》、《皮子》、《皮氏鹿門家鈔》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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