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州按獄

唐代 • 舒元輿

中部接戎塞，頑山四周遭。
風冷木長瘦，石磽人亦勞。
牧守苟懷仁，癢之時爲搔。
其愛如赤子，始得無啼號。
奈何貪狼心，潤屋沉脂膏。
攫搏如猛虎，吞噬若狂獒。
山禿逾高採，水窮益深撈。
龜魚既絕跡，鹿兔無遺毛。
氓苦稅外緡，吏憂笑中刀。
大君明四目，燭之洞秋毫。
眷茲一州命，慮齊墜波濤。
臨軒詔小臣，汝往窮貪饕。
分明舉公法，爲我緩窮騷。
小臣誠小心，奉命如煎熬。
飲冰不待夕，驅馬凌晨皋。
及此督簿書，遊詞出狴牢。
門牆見狼狽，案牘聞腥臊。
探情與之言，變態如奸猱。
真非既巧飾，僞意乃深韜。
去惡猶農夫，稂莠須耘耨。
恢恢布疏網，罪者何由逃。
自顧孱鈍姿，利器非能操。
六旬始歸奏，霜落秋原蒿。
寄謝守土臣，努力清郡曹。
須知所甚卑，勿謂天之高。

譯文：

坊州這個地方連接着邊疆的軍事要塞，四周全是險峻的山巒。這裏風又冷又冽，樹木長得瘦瘦巴巴的，土地堅硬貧瘠，百姓勞作十分辛苦。

如果地方的長官心懷仁愛，就會像及時給人止癢那樣，關心百姓的疾苦。把百姓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才能讓他們不再痛苦悲號。

可奈何有些官員懷着貪婪如狼的心，只想着填滿自己的家，搜刮民脂民膏。他們掠奪百姓就像兇猛的老虎，吞噬財物如同發狂的惡狗。山上的樹木都被砍光了，還繼續往更高的地方採伐；水裏的魚蝦都沒了，還往更深的地方捕撈。龜魚絕跡，鹿兔連一根毛都不剩。

百姓苦於繳納完賦稅之外，還要被額外搜刮錢財；小吏們也擔心在官場的笑臉背後藏着的明槍暗箭。

皇帝聖明，洞察四方，對這些情況瞭解得清清楚楚。他關心着坊州百姓的命運，擔憂他們會陷入困境，就像掉進波濤中一樣危險。

皇帝在宮殿前詔令我這個小臣，讓我前往坊州徹查那些貪婪的官員。要求我嚴格依照公正的法律行事，爲百姓緩解困苦。

我這小臣確實小心翼翼，接受命令就如同身處煎熬之中。我急切地履行職責，連喝冰水都等不到晚上，天不亮就驅馬出發。

到了坊州開始查覈文書，那些違法的人在牢房裏還狡辯抵賴。衙門裏到處是狼狽爲奸的景象，文書檔案裏都散發着腐敗的氣息。

我去探究他們的實情並和他們交談，他們就像狡猾的猴子一樣不斷變換着花樣。把真的說成假的，巧妙地掩飾自己的罪行，虛僞的心意藏得很深。

去除這些惡人就像農夫除草一樣，必須把雜草都剷除乾淨。我佈下寬大卻嚴密的法網，讓有罪的人無處可逃。

我自己覺得資質愚鈍，不是能夠操持這種大事的人。經過六十天才回去向皇帝彙報，這時已經霜落秋原，蒿草凋零。

我在此告誡那些地方官員，要努力清理自己衙門裏的腐敗現象。要知道皇帝雖然高高在上，但能聽聞民間最細微的聲音，不要以爲天高皇帝遠就可以爲所欲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