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謠 朱藤謠

唐代 • 白居易

朱藤朱藤，溫如紅玉，直如朱繩。
自我得爾以爲杖，大有裨於股肱。
前年左選，東南萬里。
交遊別我於國門，親友送我於滻水。
登高山兮車倒輪摧，渡漢水兮馬跙蹄開。
中途不進，部曲多回。
唯此朱藤，實隨我來。
瘴癘之鄉，無人之地。
扶衛衰病，驅訶魑魅。
吾獨一身，賴爾爲二。
或水或陸，自北徂南。
泥黏雪滑，足力不堪。
吾本兩足，得爾爲三。
紫霄峯頭，黃石巖下。
松門石磴，不通輿馬。
吾與爾披雲撥水，環山繞野。
二年蹋徧匡廬間，未嘗一步而相舍。
雖有佳子弟，良友朋。
扶危助蹇，不如朱藤。
嗟乎！窮既若是，通復何如？
吾不以常杖待爾，爾勿以常人望吾。
朱藤朱藤，吾雖青雲之上，黃泥之下，誓不棄爾於斯須。

譯文：

朱藤啊朱藤，質地溫潤如同紅玉，形狀筆直好似朱繩。自從我得到你當作柺杖，你對我的腿腳可有大用處啦。

前年我前往東南萬里之外去赴任。朋友們在都城的城門與我告別，親人們在滻水岸邊爲我送行。攀登高山時，車子的輪子都倒了、壞了；渡過漢水時，馬兒的蹄子都裂開了。走到半道走不下去了，隨行的人大多都返回了。只有你這朱藤杖，實實在在地一直跟着我。

那是有瘴氣疫病的地方，是荒無人煙的所在。你扶持護衛着我這衰弱有病之身，還彷彿能驅趕那鬼怪。我本就孤身一人，有了你就好似變成兩人相互依靠。

不管是走水路還是陸路，從北方到南方。路上泥巴黏腳、積雪溼滑，我的腳實在支撐不住。我本來就兩條腿，有了你就如同變成三條腿一樣穩當。

在紫霄峯的峯頭，黃石巖的巖下。松林間的門戶、石頭砌的臺階，車馬根本無法通行。我和你撥開雲霧、蹚過溪水，繞着山巒、越過郊野。兩年來踏遍了廬山各處，未曾有一步分開過。

雖然我有優秀的子弟，交好的朋友。但在扶持我度過危難、幫助我行動不便的時候，都比不上你這朱藤杖。

唉！窮困的時候你如此相伴，那如果我時來運轉又會怎樣呢？我不會把你當作普通的柺杖來對待，你也別用對待常人的眼光來看待我。

朱藤啊朱藤，無論我是身處高位，還是陷入困境，我發誓片刻都不會將你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