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與張賓客舒著作同遊龍門醉中狂歌凡二百三十八字

唐代 • 白居易

秋天高高秋光清，秋風嫋嫋秋蟲鳴。
嵩峯餘霞錦綺卷，伊水細浪鱗甲生。
洛陽閒客知無數，少出遊山多在城。
商嶺老人自追逐，蓬丘逸士相逢迎。
南出鼎門十八里，莊店邐迤橋道平。
不寒不熱好時節，鞍馬穩快衣衫輕。
並轡踟躕下西岸，扣舷容與繞中汀。
開懷曠達無所繫，觸目勝絕不可名。
荷衰欲黃荇猶綠，魚樂自躍鷗不驚。
翠藻蔓長孔雀尾，綵船櫓急寒雁聲。
家醞一壺白玉液，野花數把黃金英。
晝遊四看西日暮，夜話三及東方明。
暫停杯觴輟吟詠，我有狂言君試聽。
丈夫一生有二志，兼濟獨善難得並。
不能救療生民病，即須先濯塵土纓。
況吾頭白眼已暗，終日戚促何所成。
不如展眉開口笑，龍門醉臥香山行。

譯文：

秋天的天空高遠，秋光清澈明朗，秋風輕輕吹拂，秋蟲聲聲鳴叫。
嵩山的山峯上，殘留的晚霞如錦緞般捲曲着，伊水泛起細細的波浪，好似生出了一片片魚鱗。
洛陽城裏的閒居之人多得數不清，他們大多待在城裏，很少出游去山裏。
我就像那隱居商嶺的老人，自在地四處遊玩，又如同蓬萊仙山的逸士，受到相逢之人的歡迎。
從南面的鼎門出城，往前行十八里，沿途村莊和店鋪連綿不斷，橋樑和道路平坦寬闊。
這天氣不冷不熱，正是出遊的好時節，騎着的鞍馬平穩輕快，身上的衣衫也十分輕便。
我們並馬徘徊着走下西岸，乘船時輕釦船舷，悠然地繞着河中的小洲。
大家敞開胸懷，曠達自在，沒有任何牽掛，眼前的美景美妙絕倫，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荷花快要變黃了，荇菜卻依舊翠綠，魚兒歡快地跳躍着，鷗鳥也不驚飛。
翠綠的水藻長長的，像孔雀的尾巴，彩色的遊船船櫓划動得很急，發出如同寒雁的叫聲。
帶着自家釀的一壺美酒，如同白玉般清醇，還採了幾把野花，就像金黃的花朵。
白天遊玩，四處觀賞，不知不覺西邊的太陽就落山了；夜裏交談，多次聊到東方天色漸明。
暫時停下酒杯，停止吟詩，我有一番狂言，請你們聽一聽。
大丈夫一生有兩個志向，要同時做到兼濟天下和獨善其身實在太難。
如果不能拯救百姓於病痛之中，那就應該先洗淨塵世的羈絆。
何況我如今頭髮已白，眼睛也昏花了，整天憂心忡忡又能做成什麼事呢？
不如舒展眉頭，開口歡笑，在龍門盡情沉醉，在香山自在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