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十章 六

唐代 • 元稹

有酒有酒歌且哀，江春例早多早梅。
櫻桃桃李相續開，間以木蘭之秀香裴回。
東風吹盡南風來，鶯聲漸澀花摧隤。
四月清和豔殘卉，芍藥翻紅蒲映水。
夏龍痡毒雷雨多，蒲葉離披豔紅死。
紅豔猶存榴樹花，紫苞欲綻高筍牙。
筍牙成竹冒霜雪，榴花落地還銷歇。
萬古盈虧相逐行，君看夜夜當窗月。
榮落虧盈可奈何，生成未徧霜霰過。
霜霰過兮復奈何，靈芝敻絕荊棘多。
荊棘多兮可奈何，可奈何兮終奈何。
秦皇堯舜俱腐骨，我可奈何兮又進一杯歌復歌。

譯文：

我有美酒在手，一邊飲酒一邊悲歌，內心滿是哀傷。江上的春天通常來得很早，早早地就有梅花綻放。
緊接着，櫻桃樹和桃樹、李樹的花兒依次開放，其間還夾雜着木蘭清幽的香氣，縈繞不散。
東風漸漸消逝，南風接踵而至。黃鶯的啼鳴聲逐漸變得喑啞，花朵也開始凋零衰敗。
到了四月，天氣清朗和暖，殘花依舊帶着豔麗。芍藥花紅得奪目，菖蒲倒映在水中。
夏天炎熱難耐，雷雨頻繁。菖蒲的葉子雜亂地散開，豔麗的芍藥花也香消玉殞。
此時，石榴樹上的花兒依然紅豔，紫色的筍苞即將綻放。
筍苞慢慢長成竹子，能夠經受霜雪的考驗，而石榴花卻紛紛落地，最終消失不見。
從古至今，事物的興盛與衰敗、圓滿與缺損總是相互交替前行。你看那每晚映照在窗前的月亮，不也是時圓時缺嗎？
花草的榮枯、事物的盈虧，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還沒等所有的生命都生長成熟，霜雪就已經降臨。
霜雪降臨之後又能如何呢？珍貴的靈芝難覓蹤跡，荊棘卻肆意叢生。
荊棘叢生又能怎樣呢？唉，可怎麼辦啊，終究是無可奈何。
即便像秦始皇那樣的帝王，像堯、舜那樣的賢君，如今也都化作了腐骨。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只能再飲一杯酒，繼續悲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