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十章 三

唐代 • 元稹

有酒有酒兮湛淥波，飲將愉兮氣彌和。
念萬古之紛羅，我獨慨然而浩歌。
歌曰：天耶，地耶。
肇萬物耶，儲胥大庭之君耶。
恍耶，忽耶。
有耶，傳而信耶。
久而謬耶，文字生而羲農作耶。
仁義別而聖賢出耶，炎始暴耶。
蚩尤熾耶，軒轅戰耶。
不得已耶，仁耶。
聖耶，愍人之毒耶。
天蕩蕩耶，堯穆穆耶。
豈其讓耶，歸有德耶。
舜其貪耶，德能嗣耶。
豈其讓耶，授有功耶。
禹功大耶，人戴之耶。
益不逮耶，啓能德耶。
家天下耶，榮後嗣耶。
於後嗣之榮則可耶，於天下之榮其可耶。
嗚呼遠堯舜之日耶，何棄舜之速耶。
辛癸虐耶，湯武革耶。
順天意耶，公天下耶。
踵夏榮嗣，私其公耶。
竝建萬國，均其私耶。
專征遞伐，鬬海內耶。
秦埽其類，威定之耶。
二代而隕，守不仁耶。
漢魏而降，乘其機耶。
短長理亂，系其術耶。
堯耶，舜耶。
終不可逮耶，將德之者不位。
位者不逮其德耶，時耶。
時耶，時其可耶，我可奈何兮一杯又進歌且歌。

譯文：

我面前有酒啊，那酒液如清澈的綠波盪漾，飲下這美酒，身心愉悅，氣息也更加平和舒暢。

我思緒飄飛，念及古往今來那紛繁複雜的世事，唯有我獨自感慨，放聲高歌。

我唱道：這是天嗎，這是地嗎？是它們開創了世間萬物嗎？那遠古大庭氏的君主又是怎樣的存在呢？一切是那麼恍惚、匆匆嗎？那些傳說中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是口口相傳而讓人信服的嗎？還是隨着時間推移而出現了謬誤呢？是有了文字之後，伏羲、神農纔開始有所作爲嗎？是區分了仁義之後，聖賢才得以出現嗎？是炎帝開始暴虐無道嗎？是蚩尤的勢力開始猖獗嗎？是軒轅黃帝不得不發起戰爭嗎？這是出於仁義嗎？這是聖賢憐憫百姓遭受苦難嗎？

上天如此廣闊無垠，堯帝如此端莊肅穆，他是主動禪讓帝位嗎？是把帝位讓給有德行的人嗎？舜帝是貪婪帝位嗎？還是他的德行足以繼承帝位呢？他也是主動禪讓嗎？是把帝位授予有功勞的人嗎？大禹的功勞如此巨大，所以人們愛戴他嗎？伯益比不上大禹的功績嗎？還是啓有高尚的品德呢？從此開啓了家天下的局面，讓子孫後代榮耀嗎？這對於他的子孫後代來說榮耀是可以的，可對於天下來說這能行得通嗎？

唉，距離堯、舜的時代已經那麼久遠了，爲什麼舜帝被取代得那麼快呢？夏桀、商紂如此暴虐，商湯、周武王才發起變革嗎？這是順應天意嗎？是爲了天下的公平嗎？可商湯、周武王的後代繼承了夏朝子孫那樣的榮耀，是把天下的公器變爲了自家的私物嗎？他們分封衆多諸侯國，是在均衡這種私心嗎？諸侯們相互征伐，是在讓天下陷入爭鬥嗎？秦始皇統一六國，是用武力平定了天下嗎？可秦朝兩代就滅亡了，是因爲他施行不仁之政嗎？

從漢朝、魏朝以來，都是趁着時機奪取天下嗎？朝代的長短、國家的治亂，都取決於他們的統治方法嗎？堯帝啊，舜帝啊，我們終究是難以企及他們的時代了嗎？是有德行的人得不到權位，有權位的人又沒有那樣的德行嗎？這是時代的原因嗎？時代啊，時代會好起來嗎？我無可奈何啊，只能再飲一杯酒，繼續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