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校書新題樂府十二首 胡旋女

唐代 • 元稹

天寶欲末胡欲亂，胡人獻女能胡旋。
旋得明王不覺迷，妖胡奄到長生殿。
胡旋之義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傳。
蓬斷霜根羊角疾，竿戴朱盤火輪炫。
驪珠迸珥逐飛星，虹暈輕巾掣流電。
潛鯨暗噏笡波海，迴風亂舞當空霰。
萬過其誰辨終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才人觀者相爲言，承奉君恩在圜變。
是非好惡隨君口，南北東西逐君眄。
柔輭依身著佩帶，裴回繞指同環釧。
佞臣聞此心計回，熒惑君心君眼眩。
君言似曲屈爲鉤，君言好直舒爲箭。
巧隨清影觸處行，妙學春鶯百般囀。
傾天側地用君力，抑塞周遮恐君見。
翠華南幸萬里橋，玄宗始悟坤維轉。
寄言旋目與旋心，有國有家當共譴。

譯文：

在天寶末年，胡地即將生亂之時，胡人進獻了擅長跳胡旋舞的女子。這胡旋女旋轉的舞姿讓聖明的君王都不知不覺地沉迷其中，結果那心懷不軌的胡人安祿山突然就殺到了長生殿。

胡旋舞的真正含義世人都不太清楚，不過這胡旋舞女的姿態我卻能夠描述出來。她跳舞時就像被霜打過的蓬草斷根後，被羊角風快速捲走一般輕盈迅疾；又好似竿頭頂着硃紅的盤子，像火輪一樣光彩奪目。她身上的珠寶首飾像驪珠迸出、耳飾追隨流星般四處飛散，輕軟的頭巾如彩虹光暈一般，像閃電一樣快速飄動。她的舞動如同潛伏的鯨魚在海底暗暗地吸水，又如旋風捲起空中的霰雪胡亂飛舞。她不停地旋轉，誰能分辨出哪裏是開始、哪裏是結束，周圍的觀衆又怎能分清她的正面和背面呢？

觀看的宮女們相互議論說，這胡旋女是靠不斷地旋轉變化來承歡君王的恩寵。君王說什麼就是什麼，是非好惡全隨着君王的一張嘴；她就像能隨着君王的眼神轉動，不管是南北還是東西，都緊緊追隨。她的身姿柔軟得如同身上佩戴的衣帶，繞指回旋就像環釧一樣靈活自如。

那些奸佞之臣聽到這些，心裏便打起了壞主意，用各種手段迷惑君王的心，讓君王眼花繚亂。君王說彎，臣子們就把直的說成彎的，就像把直的東西屈成鉤子；君王說直，臣子們就把它舒展開，就像把彎曲的東西變成箭一樣。他們巧妙地跟隨着君王的喜好行事，就像那胡旋女巧妙地隨着身影處處迎合；又像春天的黃鶯一樣，能發出百般悅耳的聲音來討好君王。他們用盡一切力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還千方百計地阻塞、遮蔽其他的聲音，生怕君王看到事情的真相。

後來，唐玄宗不得不往南逃到萬里橋，這時他才醒悟過來局勢已經天翻地覆。在這裏我要告誡那些只看重表面現象和心思容易被迷惑的人，無論是治理國家還是管理家族，都應該共同譴責這種迷惑人心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