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校書新題樂府十二首 上陽白髮人

唐代 • 元稹

天寶年中花鳥使，撩花狎鳥含春思。
滿懷墨詔求嬪御，走上高樓半酣醉。
醉酣直入卿士家，閨闈不得偷廻避。
良人顧妾心死別，小女呼爺血垂淚。
十中有一得更衣，永配深宮作宮婢。
御馬南奔胡馬蹙，宮女三千合宮棄。
宮門一閉不復開，上陽花草青苔地。
月夜閒聞洛水聲，秋池暗度風荷氣。
日日長看提衆門，終身不見門前事。
近年又送數人來，自言興慶南宮至。
我悲此曲將徹骨，更想深冤復酸鼻。
此輩賤嬪何足言，帝子天孫古稱貴。
諸王在合四十年，七宅六宮門戶閟。
隋煬枝條襲封邑，肅宗血胤無官位。
王無妃媵主無壻，陽亢陰淫結災累。
何如決壅順衆流，女遣從夫男作吏。

譯文：

在天寶年間，有專門負責挑選美女的“花鳥使”。這些人整日沉醉在風花雪月之中，滿懷着皇帝的密詔去四處搜尋能入選宮廷的女子。他們常常喝得半醉，大搖大擺地走上高樓。

醉醺醺的他們直接就闖入達官貴人的家中，那些深閨中的女子根本來不及躲避。丈夫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滿是生離死別的痛苦；年幼的女兒呼喊着父親，淚流滿面。

這些被選中的女子，十個人裏可能只有一個能有機會侍奉皇帝，更多的則永遠被髮配到深宮裏做宮女。後來，安祿山叛亂，皇帝的御馬往南方奔逃，胡人的兵馬逼近，三千宮女被整個宮廷遺棄。

宮門一旦關閉就再也沒有打開，上陽宮從此長滿了花草，地面佈滿青苔。在寂靜的月夜，宮女們只能靜靜地聽着洛水的聲音；在秋天的池塘邊，暗自感受着風中荷花的香氣。

她們每天都長久地看着重重宮門，一輩子都沒機會知道宮門外發生的事情。近些年又送了幾個人進來，她們說自己是從興慶宮和南宮來的。

我爲這支曲子感到悲痛萬分，這種哀傷深入骨髓，一想到宮女們深深的冤屈，就忍不住鼻子發酸。其實這些地位低下的宮女還不算什麼，那些帝王的子孫，自古以來都是身份尊貴的。

各位王爺在王府裏待了四十年，王府和後宮的門戶都緊緊關閉。隋朝煬帝的後代還能世襲封邑，可肅宗的子孫卻沒有官位。王爺們沒有妻妾，公主們沒有駙馬，陰陽失調，這就會積聚成災禍。

爲什麼不打通阻塞，順應民意呢？讓女子嫁人，男子去做官，這樣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