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致用神曲酒三十韻

七月調神曲,三春釀綠醽。 雕鐫荊玉盞,烘透內丘缾。 試滴盤心露,疑添案上螢。 滿尊凝止水,祝地落繁星。 翻陋瓊漿濁,唯聞石髓馨。 冰壺通角簟,金鏡徹雲屏。 雪暎煙光薄,霜涵霽色泠。 蚌珠懸皎皛,桂魄倒瀴溟。 晝灑蟬將飲,宵揮鶴誤聆。 琉璃驚太白,鍾乳訝微青。 詎敢辭濡首,幷憐可鑑形。 行當遣俗累,便得造禪扃。 何憚說千日,甘從過百齡。 但令長泛蟻,無復恨漂萍。 膽壯還增氣,機忘反自冥。 甕眠思畢卓,糟籍憶劉伶。 髣髴中聖日,希夷夾大庭。 眼前須底物,座右任他銘。 刮骨都無痛,如泥未擬停。 殘觴猶漠漠,華燭已熒熒。 真性臨時見,狂歌半睡聽。 喧闐爭意氣,調笑學娉婷。 酩酊焉知極,羇離忽暫寧。 雞聲催欲曙,蟾影照初醒。 咽絕鵑啼竹,蕭撩雁去汀。 遙城傳漏箭,鄉寺響風鈴。 楚澤一爲梗,堯階屢變蓂。 醉荒非獨此,愁夢幾曾經。 每恥窮途哭,今那客淚零。 感君澄醴酒,不遣渭和涇。

譯文:

七月的時候着手調製神曲,到了春季三四月間釀成了綠醽美酒。 精心雕琢荊地的美玉來做酒盞,將內丘產的瓷瓶烘烤通透以便裝酒。 試着滴下一滴酒,就像盤中落下的露水,又彷彿是案上增添了一隻螢火蟲般閃亮。 滿滿的酒尊裏,酒液如同靜止的水一樣平靜,把酒灑在地上,濺起的酒滴好似繁星墜落。 相比之下,瓊漿都顯得粗陋渾濁了,只聞到這酒有着石髓般的馨香。 這酒的清冽如同冰壺與角簟相映襯般涼意襲人,又像金鏡的光芒穿透了雲屏。 酒色如雪光映襯着淡淡的煙光,又似霜華蘊含着雨後的清冷之色。 酒液中好像懸着潔白的蚌珠,又彷彿倒映着皎潔的明月於清潭之中。 白天灑出的酒引得蟬兒都想來飲,夜晚揮酒的聲音讓仙鶴都誤以爲是召喚而誤聽。 這酒的色澤讓太白金星般的琉璃都感到驚訝,微微泛青的顏色讓鐘乳石都爲之稱奇。 我怎敢推辭暢飲至沉醉,還憐惜這酒能照出人的身形。 我應當藉此擺脫世俗的拖累,馬上就能踏入禪房尋求寧靜。 何必害怕說要醉上千日,甘願就這樣度過漫長的歲月。 只願這酒盞中常常泛起酒沫,不再怨恨自己如漂萍般漂泊無依。 飲了這酒膽氣更壯,意氣風發,忘卻心機反而能達到一種冥然的境界。 我像畢卓一樣想着在酒甕邊酣眠,也憶起劉伶躺在酒糟上的灑脫。 彷彿置身於醉酒的美妙時刻,進入了一種虛寂玄妙的境界。 眼前只需有這美酒就足夠了,座位右邊的座右銘任它怎樣都無所謂。 就算是刮骨也感覺不到疼痛,我像爛泥一樣沉醉也不想停下來。 剩下的殘酒還在杯中微微晃動,華麗的燭火已經閃爍不定。 此時真實的性情顯露出來,半睡半醒間聽着狂放的歌聲。 大家喧鬧着爭着顯示意氣,互相調笑着學着女子的嬌美姿態。 沉醉之中哪裏知道已到了極致,漂泊的離愁忽然間暫時得到了安寧。 雞叫聲催促着天快亮了,月亮的影子照着剛剛醒來的我。 杜鵑在竹林中啼叫,聲音悲咽欲絕,大雁離開汀洲,那聲音撩動着我的思緒。 遠處城中傳來漏箭的聲音,鄉間寺廟的風鈴也在作響。 我在楚地遭遇坎坷,時光飛逝,堯帝階前的蓂莢都多次變化。 醉酒放縱並非只有這一次,憂愁的夢境也經歷過好多次了。 我一直以在窮途哭泣爲恥,如今怎麼會像客人一樣流下眼淚呢。 感謝你這清澈的美酒,讓我不再有涇渭不分的迷茫。
關於作者
唐代元稹

元稹(779年-831年,或唐代宗大曆十四年至文宗大和五年),字微之,別字威明,唐洛陽人(今河南洛陽)。父元寬,母鄭氏。爲北魏宗室鮮卑族拓跋部後裔,是什翼犍之十四世孫。早年和白居易共同提倡“新樂府”。世人常把他和白居易並稱“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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