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爲著作詩,志激詞且溫。 璨然光揚者,皆以義烈聞。 千慮竟一失,冰玉不斷痕。 謬予頑不肖,列在數子間。 因君譏史氏,我亦能具陳。 羲黃眇雲遠,載籍無遺文。 煌煌二帝道,鋪設在典墳。 堯心惟舜會,因著爲話言。 皋夔益稷禹,粗得無間然。 緬然千載後,後聖曰孔宣。 迥知皇王意,綴書爲百篇。 是時遊夏輩,不敢措舌端。 信哉作遺訓,職在聖與賢。 如何至近古,史氏爲閒官。 但令識字者,竊弄刀筆權。 由心書曲直,不使當世觀。 貽之千萬代,疑言相併傳。 人人異所見,各各私所遍。 以是曰褒貶,不如都無焉。 況乃丈夫志,用舍貴當年。 顧予有微尚,願以出處論。 出非利吾已,其出貴道全。 全道豈虛設,道全當及人。 全則富與壽,虧則飢與寒。 遂我一身逸,不如萬物安。 解懸不澤手,拯溺無折旋。 神哉伊尹心,可以冠古先。 其次有獨善,善己不善民。 天地爲一物,死生爲一源。 合雜分萬變,忽若風中塵。 抗哉巢由志,堯舜不可遷。 舍此二者外,安用名爲賓。 持謝著書郎,愚不願有云。
和樂天贈樊著作
譯文:
你作爲著作郎創作詩歌,情志激越而言辭又很溫和。那些光彩照人、聲名遠揚的篇章,所寫的都是義烈之士。然而千般思慮終究還是有一處失誤,就如同冰玉上也會有難以察覺的痕跡。我實在是愚笨又不成器,卻也被列在那些賢能之人中間。
因爲你譏諷史官,我也能夠詳細地陳述看法。伏羲、黃帝的時代已經遙遠得如同縹緲的雲朵,古籍裏沒有留下他們的直接文獻。輝煌的堯、舜二帝之道,都記載在經典之中。堯帝的心意只有舜帝能夠領會,因而留下了那些話語。皋陶、夔、益、稷、禹這些賢臣,大體上沒什麼可挑剔的。
遙遠的千年之後,後世的聖人孔子出現了。他深刻了解帝王的心意,編撰書籍成百篇。那時像子游、子夏這些弟子,都不敢隨意發表意見。確實啊,創作遺訓這樣的事,職責在於聖人和賢人。
爲何到了近古時期,史官成了清閒的官職。只要是識字的人,就能竊取書寫歷史的權力。按照自己的心意書寫事情的曲直,不讓當世的人看到真實情況。這些不實的記載流傳千萬代,各種可疑的說法相互摻雜着流傳。每個人的見解不同,各自都有自己的偏見。用這樣的方式進行褒貶評判,還不如不寫呢。
況且大丈夫的志向,貴在能在當世有所作爲或有所捨棄。我有一個小小的志向,願意以出仕和隱居來談論。出仕不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出仕可貴的是能讓大道得以保全。保全大道並非虛設,大道保全了就能惠及他人。大道得以保全就能富貴長壽,大道受損就會遭受飢寒。讓自己一個人安逸,不如讓萬物都安寧。解救百姓的困境不能有絲毫猶豫,拯救溺水之人不能有片刻遲疑。伊尹的心懷真是神奇啊,可以稱冠古今。
其次就是獨善其身的人,只修養自己而不關心百姓。他們認爲天地是一個整體,死生是同一根源。世間萬物紛繁變化,就像風中的塵埃一樣。巢父、許由的志向真是高尚啊,連堯舜都不能改變他們。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何必還要追求虛名做他人的賓客呢。
在此向你這位著書郎表示歉意,我愚笨地不想在這方面有所言說。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