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

唐代 • 元稹

朧月上山館，紫桐垂好陰。
可惜暗澹色，無人知此心。
舜沒蒼梧野，鳳歸丹穴岑。
遺落在人世，光華那復深。
年年怨春意，不競桃杏林。
唯佔清明後，牡丹還復侵。
況此空館閉，雲誰恣幽尋。
徒煩鳥噪集，不語山嶔岑。
滿院青苔地，一樹蓮花簪。
自開還自落，暗芳終暗沈。
爾生不得所，我願裁爲琴。
安置君王側，調和元首音。
安問宮徵角，先辨雅鄭淫。
宮弦春以君，君若春日臨。
商弦廉以臣，臣作旱天霖。
人安角聲暢，人困鬬不任。
羽以類萬物，祆物神不歆。
徵以節百事，奉事罔不欽。
五者苟不亂，天命乃可忱。
君若問孝理，彈作梁山吟。
君若事宗廟，拊以和球琳。
君若不好諫，願獻觸疏箴。
君若不罷獵，請聽荒於禽。
君若侈臺殿，雍門可沾襟。
君若傲賢雋，鹿鳴有食芩。
君聞祈招什，車馬勿駸駸。
君若欲敗度，中有式如金。
君聞薰風操，志氣在愔愔。
中有阜財語，勿受來獻賝。
北里當絕聽，禍莫大於婬。
南風苟不競，無往遺之擒。
奸聲不入耳，巧言寧孔壬。
梟音亦云革，安得沴與祲。
天子既穆穆，羣材亦森森。
劒士還農野，絲人歸織紝。
丹鳳巢阿閣，文魚遊碧潯。
和氣浹寰海，易若溉蹄涔。
改張乃可鼓，此語無古今。
非琴獨能爾，事有諭因針。
感爾桐花意，閒怨杳難禁。
待我持斤斧，置君爲大琛。

譯文：

朦朧的月色灑落在山間館舍，紫色的桐樹垂下美好的樹蔭。可惜它色彩暗淡，沒有人能理解它的心意。

舜帝在蒼梧之野逝去，鳳凰飛回了丹穴山的高岑。桐樹遺落在人間，它的光華怎能還像在仙境那般深邃。

年年埋怨着春天的意趣，它不像桃花、杏花那樣爭奇鬥豔。只在清明過後開放，還會受到牡丹的侵壓。

何況這空蕩蕩的館舍緊閉着，誰會來盡情地探尋這幽靜之美呢？只徒然地煩擾鳥兒喧鬧聚集，而它默默無語，面對那高聳的山巒。

滿院都是長滿青苔的地面，那桐花就像一枝蓮花簪。它自己開放又自己凋零，暗暗散發的芬芳最終也暗暗地消散了。

你生長在不適當的地方，我願把你砍伐下來製成琴。把你安置在君王的身旁，爲君王彈奏出和諧的音調。

哪裏需要去分辨宮、徵、角等音律，首先要辨別雅樂和鄭聲的正邪。宮弦如同春天般溫暖君主，君主就像春日降臨人間。商弦象徵着臣子的廉潔，臣子就像旱天的甘霖。

人們生活安定角聲就會流暢，人們困苦時角聲就難以奏響。羽弦能象徵萬物，邪惡之物神靈不會享用。徵弦能節制百事，人們侍奉君主就會恭敬。

這五音如果不紊亂，天命纔可以讓人信賴。君主若詢問孝道之理，就彈奏《梁山吟》。君主若祭祀宗廟，就用琴音配合美玉的敲擊聲。

君主若不喜歡納諫，我願獻上觸龍般的諫疏。君主若不停止打獵，就請聽聽“荒於禽”的勸誡。君主若大肆建造奢華的臺殿，就會像雍門周那樣令人傷心。

君主若輕視賢才，《鹿鳴》詩裏就有招賢的深意。君主若聽到《祈招》之詩，就不要再車馬疾馳去遊樂。君主若想敗壞法度，琴中就有像金子般的準則。

君主若聽到《薰風操》，就應保持平和的志氣。琴音中有使財富豐盈的話語，不要接受別人的賄賂。

要杜絕北里之音，沒有比淫亂更大的災禍了。如果南風不振，就會被敵人擒獲。

奸邪的聲音不要進入耳朵，花言巧語怎會是善言。梟鳥的聲音也能改變，哪裏還會有災氣和不祥。

天子莊重肅穆，衆多人才就會像樹木般林立。劍客回到農田，織工回到織布機前。

丹鳳在高閣築巢，文魚在碧水中游動。祥和的氣息充滿四海，就像灌溉小小的水坑一樣容易。

調整琴絃才能彈奏出美妙的音樂，這話無論古今都是如此。並非只有琴是這樣，很多事情都能通過比喻來明白道理。

有感於你桐花的心意，我心中的閒愁怨恨難以抑制。等我拿起斤斧，把你製成珍貴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