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猶悲秋,況復歲暮時。 急景迫流念,窮陰結長悲。 陽烏下西嶺,月鵲驚南枝。 攬衣步霜砌,倚杖臨冰池。 怳怳若有失,悄悄良不怡。 忽聞晨起吟,宛是同所思。 有美壯感激,無何遠棲遲。 摧藏變化用,掩抑扶搖姿。 時傑豈虛出,天道信可欺。 巨川望汔濟,寒谷待潛吹。 劍匣益精利,玉韜寧磷緇。 戒哉輕沽諸,行矣自寵之。 伊我抱微尚,仲氏即心期。 討論自少小,形影相差池。 比來胸中氣,欲耀天下奇。 雲雨沛蕭艾,煙閣雙萎蕤。 幾年困方枘,一旦迷多岐。 道因窮理悟,命以儘性知。 事去類絕弦,時來如轉規。 伊呂偶然得,孔墨徒爾爲。 早行多露悔,強進觸藩羸。 功名豈身利,仁義非吾私。 萬物自身化,一夫何驅馳。 不如任行止,委命安所宜。 勸君休感嘆,與予陶希夷。 明年郊天后,慶澤歲華滋。 曲水杏花雪,香街青柳絲。 良時且暫歡,樽酒聊共持。 閒過漆園叟,醉看五陵兒。 寄言思隱處,不久來相追。
同舍弟恭歲暮寄晉州李六協律三十韻
譯文:
古人尚且會悲嘆秋天的到來,更何況現在已經到了一年將盡的時候呢。
那急促流逝的時光,不斷催迫着我紛飛的思緒,冬季的陰霾凝結成了長久的悲愁。
太陽漸漸西沉到西邊的山嶺之下,月光驚擾了棲息在南枝上的喜鵲。
我披上衣服在結霜的臺階上踱步,拄着柺杖來到結冰的池塘邊。
我神情恍惚,好像丟失了什麼東西,心中悶悶不樂,十分憂愁。
忽然聽到你清晨起來所作的吟詠,彷彿我們的心思是一樣的。
你這樣美好的人,滿懷壯志豪情,卻不知爲何長久地在遠方漂泊。
你就像一把被壓抑的寶劍,才華和能力被隱藏起來,無法盡情施展。
傑出的人才怎麼會白白出現卻得不到任用呢?難道這天道真的可以如此欺人嗎?
就像在大河中盼望能夠順利渡河,在寒冷的山谷中等待春風的吹拂。
你的才能就像劍匣中的寶劍,愈發鋒利,你的品德就像美玉,不會被污染。
要警惕啊,不要輕易地把自己的才華賤賣,應該好好地珍視自己。
我心懷小小的志向,我的弟弟和我心意相通。
我們從小就一起探討學問,關係親密,只是後來漸漸有了差距。
近來我胸中的意氣,想要在天下彰顯奇異的光彩。
可是時運不濟,就像雲雨只滋潤了雜草,而我們在朝廷中的前途卻如煙霧中的樓閣般衰敗。
多年來我就像方形的榫頭難以適配圓形的卯眼,處處受限,還一度迷失在衆多的歧途之中。
我通過窮究事理領悟了大道,通過盡展本性知曉了命運。
事情過去就像斷了弦的琴,無法再續,時機到來就像轉動的圓規,自然而迅速。
伊尹和呂尚那樣的賢才偶然得到了君主的賞識而成就大業,孔子和墨子空有抱負卻徒勞無功。
過早地踏入仕途,就像清晨趕路沾溼了衣裳,難免會後悔;強行進取,就像公羊觸到了籬笆,只會疲憊不堪。
功名並非是爲了自身的利益,仁義也不是我個人的私有之物。
萬物都有自身的變化規律,一旦失去了時機,又何必再去盲目追求呢。
不如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安於當下適宜的狀態。
勸你不要再感嘆命運的不公了,和我一起沉浸在這淡泊寧靜的境界中吧。
明年在郊外舉行祭天儀式之後,福澤將會滋潤新的一年。
到那時,彎曲的水流邊杏花似雪,繁華的街道上柳絲青青。
在這美好的時光裏暫且盡情歡樂吧,讓我們一起舉杯暢飲。
閒暇時去拜訪像莊子那樣的隱者,喝醉了看看那些富家子弟的生活。
我在這裏告訴你我心中想要隱居的地方,不久之後我就會去那裏與你相聚。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