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拜柳州出东郊,道旁相送皆贤豪。 廻眸炫晃别群玉,独赴异域穿蓬蒿。 炎烟六月咽口鼻,胷鸣肩举不可逃。 桂州西南又千里,漓水鬬石麻兰高。 阴森野葛交蔽日,悬蛇结虺如蒲萄。 到官数宿贼满野,缚壮杀老啼且号。 饥行夜坐设方略,笼铜枹鼓手所操。 奇疮钉骨状如箭,鬼手脱命争纤毫。 今年噬毒得霍疾,支心搅腹戟与刀。 迩来气少筋骨露,苍白瀄汩盈颠毛。 君今矻矻又窜逐,辞赋已复穷诗骚。 神兵庙略频破虏,四溟不日清风涛。 圣恩倘忽念行苇,十年践蹈久已劳。 幸因解网入鸟兽,毕命江海终游遨。 愿言未果身益老,起望东北心滔滔。
寄韦珩
译文:
我刚被任命为柳州刺史,从东郊出发赴任,道路两旁前来相送的都是贤德豪杰之士。
我回头告别这一群如玉般的友人,独自奔赴那偏远的异地,穿行在蓬蒿之中。
六月里,炎热的瘴气直往口鼻里钻,让人胸口憋闷、肩头耸动,却无法躲避。
从桂州再往西南又有千里路程,漓水岸边怪石嶙峋,麻兰草长得很高。
阴森的野葛相互交错,遮蔽了日光,悬挂着的毒蛇盘结在一起,就像一串串葡萄。
我到任没几宿,盗贼就布满了四野,他们捆绑壮年、杀害老人,百姓们啼哭号叫。
我饿着肚子四处奔走,夜里也坐着谋划方略,敲起战鼓,手持鼓槌指挥行动。
奇怪的毒疮像钉子一样钉入骨头,形状就像箭伤,在鬼门关前挣扎,就看那一线生机。
今年又中了毒,得了霍乱之疾,感觉就像有戟和刀在搅我的心肺和肚子。
近来气息微弱,筋骨都显露出来,头发也因气血不足而变得苍白稀疏。
你如今也勤恳却又遭贬谪,辞赋创作已经达到了《诗》《骚》的高妙境界。
朝廷的军队谋略得当,屡次打败敌人,四海不久就会风平浪静。
圣上的恩典倘若忽然顾念到像我这样漂泊的人,我们在这被贬之地历经十年磨难已经疲惫不堪。
幸亏能像被解开罗网的鸟兽一样有生机,我愿意在江海间了此余生,自由自在地遨游。
但这个心愿还未实现,我却日益衰老,起身遥望东北方向,心中思绪如滔滔江水。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