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

唐代 • 陳羽

十三學繡羅衣裳，自憐紅袖聞馨香。
人言此是嫁時服，含笑不刺雙鴛鴦。
郎年十九髭未生，拜官天下聞郎名。
車馬駢闐賀門館，自然不失爲公卿。
是時妾家猶未貧，兄弟出入雙車輪。
繁華全盛兩相敵，與郎年少爲婚姻。
郎家居近御溝水，豪門客盡躡珠履。
雕盤酒器常不幹，曉入中廚妾先起。
姑嫜嚴肅有規矩，小姑嬌憨意難取。
朝參暮拜白玉堂，繡衣著盡黃金縷。
妾貌漸衰郎漸薄，時時強笑意索寞。
知郎本來無歲寒，幾回掩淚看花落。
妾年四十絲滿頭，郎年五十封公侯。
男兒全盛日忘舊，銀牀羽帳空颼飀。
庭花紅遍蝴蝶飛，看郎佩玉下朝時。
歸來略略不相顧，卻令侍婢生光輝。
郎恨婦人易衰老，妾亦恨深不忍道。
看郎強健能幾時，年過六十還枯槁。

譯文：

女子十三歲就開始學習刺繡羅制的衣裳，她憐惜地聞着紅袖間散發的馨香。旁人都說這是出嫁時要穿的衣服，她含笑卻不繡上成雙成對的鴛鴦。

她的情郎十九歲了，鬍鬚還沒長出來，但已經爲官，名聲傳遍天下。前來賀喜的車馬聚集在門前，大家都認爲他日後自然能成爲公卿。

那時女子家裏還沒有變窮，兄弟們出入都乘坐着雙輪車。兩家同樣處於繁華全盛之時，她和情郎在年少時便結爲婚姻。

情郎家居住在靠近御溝水的地方，豪門府邸裏賓客們都穿着綴有明珠的鞋子。精美的盤中酒器常常是滿的，每天清晨女子都要先到廚房忙碌。

公婆嚴肅守規矩，小姑子嬌憨任性，讓人難以應對。女子每日像大臣上朝一樣早晚行禮，身上穿盡了繡着黃金絲線的衣服。

隨着時間推移，女子容貌漸漸衰老，情郎對她也日漸冷淡，她時常強顏歡笑，內心卻寂寞失落。她知道情郎本就不能像松柏一樣堅守情義，好幾次她都掩面流淚，看着落花傷情。

女子四十歲時頭髮已經花白，而情郎五十歲時封了公侯。男人在得意之時就忘了舊日的情義，華麗的牀鋪和帷帳空自被風吹動，發出颼飀的聲響。

庭院裏的花開得正紅，蝴蝶在飛舞，女子看着佩玉的情郎下朝歸來。情郎回來後對她幾乎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讓侍婢們顯得光彩照人。

情郎嫌棄婦人容易衰老，女子心中怨恨很深卻不忍心說出口。她心想，看你現在身強體健又能有幾時呢，等年過六十也會變得衰老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