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尚奇伟,平生足悲咤。 犹嫌子夏儒,肯学樊迟稼。 事业窥臯稷,文章蔑曹谢。 濯缨起江湖,缀佩杂兰麝。 悠悠指长道,去去策高驾。 谁为倾国媒,自许连城价。 初随计吏贡,屡入泽宫射。 虽免十上劳,何能一战霸。 人情忌殊异,世路多权诈。 蹉跎颜遂低,摧折气愈下。 冶长信非罪,侯生或遭骂。 怀书出皇都,衔泪渡清灞。 身将老寂寞,志欲死闲暇。 朝食不盈肠,冬衣才掩髂。 军书既频召,戎马乃连跨。 大梁从相公,彭城赴仆射。 弓箭围狐兔,丝竹罗酒炙。 两府变荒凉,三年就休假。 求官去东洛,犯雪过西华。 尘埃紫陌春,风雨灵台夜。 名声荷朋友,援引乏姻娅。 虽陪彤庭臣,讵纵青冥靶。 寒空耸危阙,晓色曜修架。 捐躯辰在丁,铩翮时方蜡。 投荒诚职分,领邑幸宽赦。 湖波翻日车,岭石坼天罅。 毒雾恒熏昼,炎风每烧夏。 雷威固已加,飓势仍相借。 气象杳难测,声音吁可怕。 夷言听未惯,越俗循犹乍。 指摘两憎嫌,睢盱互猜讶。 祗缘恩未报,岂谓生足藉。 嗣皇新继明,率土日流化。 惟思涤瑕垢,长去事桑柘。 𣃁嵩开云扃,压颍抗风榭。 禾麦种满地,梨枣栽绕舍。 儿童稍长成,雀鼠得驱吓。 官租日输纳,村酒时邀迓。 闲爱老农愚,归弄小女姹。 如今便可尔,何用毕婚嫁。
县斋有怀
译文:
我从小就崇尚奇伟不凡之事,这一生经历了无数令人悲叹的事情。
我甚至嫌弃子夏那样过于注重学问的儒生做派,又怎肯像樊迟那样去学种庄稼。
我立志要成就如皋陶、后稷般伟大的事业,写文章也瞧不上曹植、谢灵运之辈。
我本想如在江湖中洗净冠缨的隐者一般出世,却又身佩饰物,沾染兰麝之香步入仕途。
我悠然地指向远方的大道,驾着高车不断前行。
可谁能成为我向君王举荐的媒人呢?我自认为自己有连城美玉般的价值。
起初我跟随地方举荐的官吏入京,多次参加科举考试。
虽然避免了像苏秦那样十次上书求官的辛劳,但又怎能像鲁仲连那样一战成名呢。
人情世故忌讳与众不同,这世间的道路充满了权谋欺诈。
岁月蹉跎,我的容颜变得沮丧,遭受挫折后我的意气也越发消沉。
就像公冶长明明无罪却被囚禁,侯嬴或许也曾遭受谩骂。
我怀着满腹诗书离开了京城,含着泪水渡过了清澈的灞水。
我即将在寂寞中老去,即便志向还在,也只能在清闲中死去。
每天吃饭填不饱肚子,冬天的衣服仅仅能遮住大腿。
军中的文书频繁征召,我便接连跨上战马。
我先是跟随董晋在大梁任职,又随张建封前往彭城。
在那里,有时是拉弓射箭围猎狐兔,有时是伴着丝竹声品尝美酒佳肴。
但这两个幕府后来都变得荒凉,三年后我便休假离去。
为了求官我前往东洛,冒着大雪路过西华。
春天的京城大道满是尘埃,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灵台徘徊。
我的名声多亏了朋友们的宣扬,但缺乏姻亲的引荐。
虽然我能陪在朝廷大臣的行列中,却无法像在青天上驰骋那样施展自己的才能。
寒冷的天空中耸立着高高的宫殿,清晨的阳光照耀着长长的桥梁。
我本想为国捐躯,却在丁年遭遇挫折,就像鸟儿在年终时节折了翅膀。
被贬到荒远之地本就是我的命运,有幸还能担任一个小县令。
那里湖水翻腾,好像要吞没太阳,岭上的石头裂开,仿佛能看到天空的缝隙。
毒雾整天弥漫,炎热的风一到夏天就像火在燃烧。
雷声本就威力巨大,飓风还常常来肆虐。
那里的气象变幻莫测,声音也让人听着害怕。
我听不惯当地的方言,对南越的风俗也才刚刚开始熟悉。
我和当地人互相指责、彼此嫌弃,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对方。
只因为皇恩还未报答,哪里敢说此生已经足够。
新皇帝即位,天下都在逐渐教化。
我只想着洗清自己的过错,从此去从事农桑之事。
我要在嵩山开凿云雾缭绕的门户,在颍水边建造迎风的楼阁。
在地里种满禾麦,在房屋周围栽上梨枣树。
等孩子们稍微长大一些,就能帮着驱赶雀鼠。
按时缴纳官府的租税,闲暇时邀上邻里一起喝村酒。
我会悠闲地喜爱老农的质朴,回家逗弄可爱的小女儿。
如今就可以这样生活了,又何必非要等儿女都婚嫁完毕呢。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