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詞

唐代 • 顧況

古人雖棄婦，棄婦有歸處。
今日妾辭君，辭君欲何去。
本家零落盡，慟哭來時路。
憶昔未嫁君，聞君甚周旋。
及與同結髮，值君適幽燕。
孤魂託飛鳥，兩眼如流泉。
流泉咽不燥，萬里關山道。
及至見君歸，君歸妾已老。
物情棄衰歇，新寵方妍好。
拭淚出故房，傷心劇秋草。
妾以憔悴捐，羞將舊物遠。
餘生欲有寄，誰肯相留連。
空牀對虛牖，不覺塵埃厚。
寒水芙蓉花，秋風墮楊柳。
記得初嫁君，小姑始扶牀。
今日君棄妾，小姑如妾長。
回頭語小姑，莫嫁如兄夫。

譯文：

在古代，雖然也有被丈夫遺棄的女子，但她們好歹還有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可如今我要和你分別了，離開你之後我又能去哪裏呢？

我的孃家人已經離散凋零得差不多了，我只能對着來時的路悲痛地大哭。

回想起我還沒嫁給你之前，就聽說你爲人處世十分周到。等我和你結爲夫妻後，你卻要前往遙遠的幽燕之地。我獨自在家，只能把思念化作孤魂寄託給飛鳥，淚水就像泉水一樣不停地流淌。這淚水流淌得嗓子都快乾涸了，可你遠在萬里之外，隔着重重關山。

好不容易等到你歸來，可我卻已經容顏老去。世間的人情冷暖就是這樣，人們總是嫌棄衰老的人，而你又有了年輕貌美的新歡。

我擦乾眼淚，從曾經居住的舊房間裏走出來，心中的傷痛比秋天枯萎的草還要濃烈。我因爲容顏憔悴而被你拋棄，也不好意思再帶着舊日的物品遠行。

我這餘生還想找個依靠，可又有誰願意收留我呢？我獨自對着空蕩蕩的牀和虛掩的窗戶，不知不覺間，灰塵已經積得很厚了。

我就像那寒冷水中的芙蓉花，又像在秋風中凋零的楊柳。

還記得我剛嫁進你家的時候，小姑還只能扶着牀蹣跚學步。如今你把我拋棄了，小姑已經長得和我當初一樣大了。

我回頭對小姑說，可千萬別嫁給像你哥哥這樣的丈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