柟樹爲風雨所拔嘆

唐代 • 杜甫

倚江柟樹草堂前，故老相傳二百年。
誅茅卜居總爲此，五月髣髴聞寒蟬。
東南飄風動地至，江翻石走流雲氣。
幹排雷雨猶力爭，根斷泉源豈天意。
滄波老樹性所愛，浦上童童一青蓋。
野客頻留懼雪霜，行人不過聽竽籟。
虎倒龍顛委榛棘，淚痕血點垂胷臆。
我有新詩何處吟，草堂自此無顏色。

譯文：

在江邊草堂的前面，有一棵柟樹，聽老人們說它已經生長二百年了。我當初剷除茅草來這裏定居，全是因爲這棵柟樹啊。到了五月，站在樹下，恍惚間彷彿能聽到寒蟬的叫聲，讓人心生涼意。

突然，一陣狂風從東南方向呼嘯着席捲而來，風力之大，撼動了大地。江水洶湧翻騰，江中的石頭都被捲走，天空中流雲翻滾，好像有股神祕的氣息在湧動。那柟樹的枝幹在狂風和雷雨中奮力抗爭，彷彿在拼盡全身力氣與這惡劣的天氣搏鬥。可最終，它的樹根還是被拔斷了，難道這是上天的旨意嗎？

我向來就喜愛這棵生長在滄波之畔的老樹，它在水邊枝葉繁茂，就像一把綠色的大傘。以前，那些路過的旅人常常在樹下停留休息，生怕被雪霜侵襲；風吹過它的枝葉，發出像竽籟一樣美妙的聲音，引得行人駐足聆聽。

如今，這棵曾經威風凜凜的柟樹卻像倒下的老虎、顛覆的巨龍一樣，委身於荊棘叢中。我看着它的慘狀，淚水和着血淚，從胸膛上流淌下來。我心裏有了新的詩篇，卻不知道該在哪裏吟誦了。自從這棵柟樹倒下，我的草堂從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