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德詩

宋代 • 喻汝礪

太虛八境初無二，中有道人常洞視。
借問道人何等公，從志其名聶其氏。
華亭春酣戰桃李，香氣入簾人破睡。
凌波微步度勞塵，梔子同心傳密意。
道人不動如澄水，看破新裝小年紀。
回身向郎郎忍棄，愁眺月華空掩涕。
含羞轉態春百媚，而我定心初不起。
世人悠悠初未知，故有冥籍還見記。
儀州判官臨潁生，良原甲夜黃衣吏。
手提淡墨但倉黃，門列陰兵更奇佹。
昧爽堂皇勢呀豁，玉帶神君氣高厲。
靖國再拜呼使前，案頭吏抱百葉紙。
數行具書一善事，聶君夜卻淫奔李。
由來胸中無濁見，前塵百暗心常止。
一室超然方隱几，入眼狂花亂飄墜。
定情豈復顧條脫，合歡未許同陽燧。
坐令密行動幽祇，棘使華年增一紀。
出門仍問紫衣翁，陰誅與世無差異。
百葉部中分次第，忠孝棄捐神所劓。
殺生之報定何如，朝生暮死蜉蝣爾。
踏翠裁紅可憐妓，濯足瓊漿被鞭箠。
房公湖邊秋色裏，阿孫圖南前拜跪。
扣頭授我如上事，願謁英篇書所以。
我聞南曹北曹尺有咫，天知地知元密邇。
豈惟妙藥徹五藏，況復寶鑑懸千里。
幽中諒有鬼能言，密處須防牆有耳。
諸生舉止雖細微，動念觀心實幽邃。
端知天上戊申錄，記盡人間不平地。
東鄰西舍總不知，卻有鬼神知子細。
障礙爲壁通爲空，只有此心難掩蔽。
云何是中有明暗，至行通神裁一理。
道人兩眼無赤眚，揩定人間幾真僞。
趙驊已矣馬元死，郡有隱德如君子。
嗟我諸生苦流轉，奔色奔聲復奔味。
其間貪魃尤陰詭，收索攜提入饞喙。
都兒阿對共揶揄，笑殺官人常夢穢。
雖雲幽暗巧規避，僮僕羞之那不愧。
哀哉詭譎王冀公，未省胡顏向祁睿。
我愛昔人尤簡貴，寡慾清真有高氣。
曠然澹處但真獨，胸中豈復留塵累。
生死幽明瞭不期，是心默與神明契。
王忱繡被下庭堂，李約寶珠存含禭。
九原可作吾與歸，斂膝容之想幽致。

譯文：

### 整體翻譯
宇宙間的各種境界本質上並沒有不同，其中有一位有道之人常常能洞察一切。請問這位道人是何等人物，他志向高潔，姓聶。

在華亭，春天百花盛開，桃李爭豔，花香飄進簾幕，讓人從睡夢中醒來。有位女子如凌波仙子般輕盈地走過塵世的紛擾，像梔子花開般帶着同心之意傳遞着隱祕的情思。然而道人心如止水，一眼就看穿了這盛裝打扮的年輕女子的心思。女子回身看向道人，道人卻忍心拒絕了她。女子憂愁地望着月光，徒然掩面哭泣。她含羞地變換姿態，盡顯春日的嫵媚，但道人內心的堅定從未動搖。

世間的人愚昧無知，不瞭解這些，而冥冥之中的記錄卻有相關記載。儀州有位判官是臨潁人，良原的夜晚來了個黃衣小吏。小吏手提淡墨，神色慌張，門前還排列着陰兵，景象十分奇異。黎明時分，大堂寬敞豁亮，玉帶神君氣勢威嚴。神君在靖國年間行禮後把黃衣小吏叫到跟前，案頭的小吏抱着一疊百葉紙。紙上幾行字詳細記載着一件善事：聶君在夜晚拒絕了前來私會的李氏女子。

因爲聶君心中沒有世俗的污濁之見，所以過去的種種迷惑都不能擾亂他的內心。他獨自在一室中安然地靠着几案，即便眼前有像狂花亂墜般的誘惑。他不會因定情信物而動搖心意，也不允許與女子有合歡之約。他的這種堅定行爲感動了神靈，讓他的壽命增加了十二年。

出門後，他還詢問紫衣老人，得知陰間的懲罰和世間並無不同。在那百葉紙的記錄中，忠孝之人若被棄之不顧，會受到神靈的嚴懲。殺生的報應究竟如何呢？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樣短暫而可悲。那些打扮豔麗的可憐歌妓，即便在瓊漿中濯足，也會遭受鞭打。

在房公湖邊的秋色裏，阿孫圖南上前跪拜。他叩頭向我講述了上述這些事，希望我能寫下美好的詩篇來記錄其中的緣由。

我聽說南曹和北曹相距並不遙遠，天知地知其實非常接近。這不僅像妙藥能直達五臟，更如寶鏡能高懸千里洞察一切。在幽微之處想必有鬼能訴說真相，私密之地也要防備隔牆有耳。各位學子的舉止雖然細微，但一動念、一觀心其實都蘊含着深刻的道理。我深知天上的戊申錄，記錄着人間所有的不平之事。東鄰西舍可能都不知道的事，卻有鬼神瞭解得清清楚楚。障礙就像牆壁，通暢如同虛空，只有人心難以掩蓋。爲何其中有明暗之分呢？高尚的德行能通達神明，這其中的道理是一致的。

這位道人雙眼沒有瑕疵，能分辨人間的多少真僞。趙驊已經去世，馬元也不在了，而郡中還有像聶君這樣有高尚品德隱藏不外露的君子。可嘆我們這些學子在塵世中苦苦流轉，追逐美色、聲音和美味。其中那些貪婪的人尤其陰險狡詐，像貪婪的鬼怪一樣搜刮財物往嘴裏塞。都兒和阿對一起嘲笑，笑那些官員常常做着污穢的夢。即便在幽暗之處巧妙地規避惡行，但連僮僕都會爲此感到羞恥，自己難道不慚愧嗎？

可悲啊，那詭詐的王冀公，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祁睿。我喜愛古人的簡約高貴，他們寡慾清心，有高尚的氣節。他們能曠達淡泊地保持純真獨立，胸中哪裏還會有塵世的牽累。生死、幽明這些都不必刻意追求，只要內心能默默地與神明契合。就像王忱能在繡被下堅守正道，李約能保存寶珠以行含禭之禮。如果九泉之下的古人能復生，我願意與他們一同歸隱，想象着能與他們一起斂膝而坐，感受那份清幽雅緻。

### 詩歌解讀提示
這首詩以聶道人拒絕女子私會的善行爲切入點，融合了道家思想、因果報應觀念和對高尚品德的推崇。詩中通過描述陰間記錄善惡、神靈賞罰等情節，勸誡人們要堅守內心的道德準則，不要被世俗的慾望所迷惑。同時，詩人對當時社會上一些貪婪、詭詐的現象進行了批判，表達了對古人高尚品德的嚮往和對學子們的殷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