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梅聖俞問隱

宋代 • 謝絳

聖俞一幅書，間我小隱居。
小隱詎有異，築室數畝餘。
巖壑不峻崒，田園非美腴。
所欲近丘墓，歲時來掃除。
先人夢讀史，尊道本聖徒。
絕筆於此詩，子孫無忽諸。
刻石置中堂，且使過者趨。
題牓爲服訓，義取銘盤盂。
後嶺雙松亭，徑術何逶迂。
下臨富春渚，萬象生有無。
東偏作草舍，可以施琴壺。
門前碧塘水，萬本栽荷蕖。
風來觸香氣，長著人衣裾。
澄水泱泱流，黍稻可勿枯。
柔桑及美果，種廣莫記株。
澗草不識名，野禽多異呼。
坐此易歲晏，自與人世疏。
在昔東陵侯，瓜壠猶親鋤。
楊惲謝九列，種豆南山隅。
餘嘗有此志，來者安敢誣。
誅茅實張本，解組當後圖。
是時考槃賦，從我者騅歟。
近來傅越石，趣尚若不殊。
儻聞丘樊往，不顧升斗儲。
如君美才具，日月升雲衢。
安敢預招挽，粗自陳其愚。

譯文：

聖俞你寄來一封信，詢問我小隱生活的情況。

所謂小隱能有什麼特別的呢？不過是在幾畝多地之上蓋了幾間屋子。這裏的山巒溝壑不夠險峻高聳，田園也算不上肥沃豐饒。我之所以選擇此地，是因爲它離祖先的墳墓比較近，方便我每年按時來打掃祭拜。

我的祖先夢中都在研讀史書，尊崇道義，本就是聖人的信徒。他留下這首絕筆詩，子孫們可千萬不能忽視。我把它刻在石碑上放置在中堂，讓過往的人都能恭敬對待。我還在門上題了“服訓”的匾額，就像在盤盂上刻下銘文一樣，時刻警示自己。

屋後山嶺上有個雙松亭，通往那裏的小路曲折蜿蜒。亭子下方正對着富春渚，萬千景象若有若無，變化無窮。屋子東邊蓋了一座草舍，在那裏可以擺上琴和酒壺，愜意地消遣。

門前有一汪碧綠的池塘，裏面種滿了荷花。微風吹來，荷花的香氣撲鼻，常常沾在人的衣襟上。澄澈的池水緩緩流淌，有了這水，黍稻就不會乾枯。這裏還種了大片的柔桑和美味的果樹，多得都數不清有多少棵。山澗裏的草我叫不出名字，野外的禽鳥叫聲也很奇特。

我在這裏居住，不知不覺就度過了一年又一年，自然而然地與塵世疏遠了。從前秦朝的東陵侯邵平，在秦朝滅亡後親自在瓜地鋤草種瓜；漢代的楊惲辭去高官之位，到南山腳下種豆。我一直都有像他們這樣隱居耕種的志向，這可不敢欺騙後人。我現在剷除茅草搭建房屋，其實就是爲日後歸隱做準備，等我辭去官職，就可以實現這個願望了。到那時我要吟唱《考槃》這首隱居之詩，不知道誰會願意跟隨我呢？

近來傅越石這個人，他的志趣和我好像沒有什麼不同。倘若他聽說我要前往山林隱居，恐怕會不顧微薄的俸祿，毅然同行。像你這樣有傑出才華的人，前途就像日月升上雲霄一樣光明。我哪敢冒昧地邀請你和我一起隱居，只是粗略地向你陳述一下我內心的想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