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憫雨頗聞饑民弄兵於嚴衢兩州間三十韻

宋代 • 周紫芝

長天望油雲，槁黍待甘霔。
一雨有豐兇，死生分旦暮。
頗聞兩州民，巖谷多嘯聚。
有司幸眼前，白對急追捕。
斯民如嬰兒，慈母仰調護。
豈容使之飢，而反貽以怒。
救飢當未然，爲食須早具。
不雨三月餘，開口久待哺。
嶽牧事遨遊，傲聣曾莫顧。
遂令出偏師，往往勤遠慮。
人亦甚畏死，階亂豈無故。
漢有大司農，爲國最知務。
誰知部使者，出納反堅固。
輸金買朝糧，僅得鳥一嗉。
尚爾吝弗予，民隱獨何愬。
幾何不爲盜，悔過苦無路。
富兒家多金，封財亦良裕。
積金謀子錢，切骨被疽蠧。
閉糶不肯售，叩門如蟻附。
忿氣生一時，萬死有不懼。
政坐守宰癡，申令苦不素。
有時出萬斛，官爲復常賦。
大或旌義閭，小或賜朝酺。
民情非木石，豈不遵勸諭。
歲事小不登，彛倫坐成斁。
無良二千石，萬事成繆誤。
況乃六月師，金甲困暴露。
天道有報施，人情均好惡。
會當明誅賞，典刑正王度。
庶幾令遠氓，因此出沈痼。

譯文：

我久久地望着高遠天空中那能帶來甘霖的油雲，那已經乾枯的黍苗正盼望着甘甜的雨水滋潤。一場雨就能決定年景的豐收或歉收，百姓的生死也就在這旦夕之間。

我聽說嚴、衢兩州的百姓，很多都在巖谷中聚集起來。當地官府只圖眼前的安穩，急忙下令追捕這些人。這些百姓就如同嬰兒一般，需要像慈母一樣的官員來精心調養呵護。怎麼能任由他們捱餓，反而激起他們的憤怒呢？

救濟饑民應當在災禍還未發生時就行動起來，準備糧食也得趁早。如今已經三個多月沒下雨了，百姓們早就張着嘴等着救濟的食物。那些地方長官卻只知道四處遊玩，傲慢地對百姓的苦難不聞不問。

於是朝廷只好派出軍隊去平亂，還常常美其名曰深謀遠慮。人都是非常怕死的，他們起來作亂難道沒有原因嗎？漢朝有個大司農，是最懂得爲國家辦事的人。可誰能想到如今的部使者，掌管着財物卻如此吝嗇。百姓交錢去買朝廷的糧食，得到的卻少得可憐，就像鳥的嗉囊那麼一點點。即便如此，還吝嗇着不肯給百姓，百姓的痛苦又能向誰訴說呢？

這樣下去百姓怎麼能不淪爲盜賊呢，等他們犯了錯再想悔過也苦於沒有出路。那些富家子弟家裏錢財很多，財產儲備十分充裕。他們積攢錢財去放高利貸，就像身上長了毒瘡一樣貪婪。他們關閉糧倉不肯賣糧，饑民們敲門求糧就像螞蟻附在物體上一樣多。饑民們一時憤怒起來，就算萬死也無所畏懼。

這主要是因爲地方長官太糊塗，平時又不常發佈合理的政令。有時候官府拿出萬斛糧食來救濟百姓，卻又恢復了往常的賦稅。對於那些拿出糧食救災的富戶，大的方面可以給他們所在的鄉里立牌坊表彰，小的方面可以賞賜他們參加朝廷舉辦的宴會。百姓的心又不是木石做的，怎麼會不聽從官府的勸導呢？

年景稍微不好，社會的倫理綱常就被破壞了。這都是因爲沒有好的地方長官，才把萬事都辦得錯誤百出。更何況現在是六月，出征的軍隊穿着金甲在野外飽受日曬雨淋之苦。

上天是有報應的，人情對好壞的評判都是一樣的。應當明確地進行獎賞和懲罰，用法律來端正國家的制度。這樣或許能讓遠方的百姓，從此擺脫長久以來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