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梳頭髪白且稀有感

餘髪已種種,我懷亦依依。 風林無安巢,寒日無餘輝。 束髪隨官牒,前言服良規。 豈惟會計當,自詭牛羊肥。 妄獻北闕書,野芹安足希。 一掛邪士籍,徒嗟寸誠微。 惓惓畎畝志,正作禍患機。 羈危不如人,行行向知非。 世變不可料,胡塵暗王畿。 真人起白水,帝命式九圍。 誤沐宣室召,白頭侍經幃。 誰言螢爝光,敢近白日暉。 誰言草木萌,敢試雷霆威。 野馬立仗下,軒昂妄鳴嘶。 棄之老牛皁,無復瞻龍墀。 天公了無私,與奪適所宜。 時方急功名,選愞安所施。 士方貴才辨,安用鈍訥爲。 常人與善士,何異於愚癡。 譬之救焚溺,珮玉行逶迤。 棄捐乃其理,刺天看羣飛。 幸非高明室,百鬼浪見闚。 自從伏嵁巖,風淫得偏扉。 有足不得行,有手不得持。 每思林野娛,濟勝憂無期。 堆豗不得往,如驥縶且鞿。 如盲不忘視,如寒不忘衣。 如痿不忘起,如羈不忘歸。 但願老窮健,長甘北山薇。 豈復理須鬢,峨冠待晨曦。

譯文:

我早上起來梳頭,看着自己頭髮稀疏又花白,不禁感慨萬千。 我的頭髮已經花白稀疏,心中也滿是眷戀不捨之情。風在樹林中呼嘯,鳥兒都找不到安穩的巢穴;寒冷的太陽也沒有多少餘暉了。 我年少時就依照官府的文書去任職,一直牢記前人的良好教誨。我不僅力求把賬目計算得精準恰當,還曾自負地認爲能把事情辦得像讓牛羊養得肥壯那樣出色。我曾冒昧地向朝廷上書獻策,可這就如同獻上不值一提的野芹菜,根本沒什麼值得期待的。 我因此被列入了奸邪之徒的名冊,只能徒然嘆息自己那微薄的誠心不被理解。我那一心爲百姓的志向,反倒成了招來禍患的根源。我處境困厄還不如別人,走着走着才明白自己過去的錯誤。 世事變幻難以預料,胡人的兵馬揚起的塵土遮蔽了京城。聖明的君主從白水興起,秉承天命統治天下。我有幸意外地得到皇帝的召見,頭髮花白了還能在經筵侍奉皇帝。 誰說微弱的螢光和小火光能靠近太陽的光輝呢?誰說剛剛萌芽的草木敢去試探雷霆的威力呢?我就像那在儀仗下亂立的野馬,高傲地胡亂嘶鳴。最終被棄置在老牛的馬槽旁,再也沒有機會瞻仰宮殿的臺階。 上天是毫無私心的,給予和剝奪都恰到好處。如今正是急於追求功名的時候,我這怯懦之人又能有什麼作爲呢?世人看重的是才華和口才,要我這愚笨木訥之人有什麼用呢? 平常人和善良的人,在這世道里又與愚笨癡傻之人有什麼不同呢?這就好比去拯救溺水和火災中的人,卻還佩着美玉慢悠悠地走着。被棄置不用也是理所應當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像鳥兒一樣高飛。 幸好我不在那顯貴的位置,不然會招來衆多鬼怪的窺視。自從我隱居在山岩之下,因受了風邪,身體也出現了問題。有腳卻不能行走,有手卻不能拿東西。 我常常想念山林田野間的樂趣,可想要暢快遊玩卻遙遙無期。那山巒重疊的地方我去不了,就像駿馬被繮繩束縛住一樣。我就像盲人忘不了看東西,寒冷時忘不了穿衣,癱瘓的人忘不了起身,羈旅之人忘不了歸家。 只希望我到老了還能身體康健,長久地以山中的野菜爲食。哪裏還會再去打理鬍鬚和鬢髮,戴着高高的帽子等待清晨的陽光呢。
關於作者
宋代程俱

程俱(1078—1144)北宋官員、詩人。字致道,號北山,衢州開化(今屬浙江)人。以外祖鄧潤甫恩蔭入仕。宣和三年賜上舍出身。歷官吳江主簿、太常少卿、秀州知府、中書舍人侍講、提舉江州太平觀、徽猷閣待制。詩多五言古詩,風格清勁古淡,有《北山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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