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張大丞明園亭

宋代 • 程俱

京華真陸海，聲利之所闤。
向來山林士，往往去不還。
濡足未肯已，沒身何足嘆。
張侯翰林客，金龜著朝班。
生平用一指，談笑起廢殘。
紛紛多盧子，名譽莫敢攀。
五十未雲老，幡然歸故山。
歸來謝奔走，治此五畝園。
養樹如養生，斤斧不浪幹。
醫花如醫疾，察標見其源。
上有十圍木，蓊然午陰寛。
下有百步荷，紅鮮映清瀾。
爽氣日多佳，西山掛簷端。
安能九衢內，髀肉磨韉鞍。
我今坐奇窮，進退坎井間。
違己恨紆轡，長飢思抱關。
當時彭澤令，四壁唯瓢簞。
折腰未爲辱，徑去曾無難。
而我亦何者，棲棲猶強顏。

譯文：

在繁華的京城，那簡直就是一片充滿名利的大海，是追逐聲名與利益的熱鬧集市。以往那些嚮往山林生活的人，常常一旦離開就不再回來。有些人深陷名利之中不肯罷休，直到失去生命也沒什麼值得嘆息的。

張侯是翰林中的傑出人物，佩戴着象徵身份的金龜在朝廷官員的行列中。他一生才華卓越，只需輕鬆地動一動手指，談笑之間就能讓衰敗殘舊的事物重新煥發生機。周圍那些像盧子一樣的人衆多，但在名譽方面都不敢與他相比。

張侯五十歲，說老其實還不算老，卻能果斷地辭官回到故鄉的山中。歸來後他告別了爲名利奔波的生活，精心整治這五畝大小的園子。他養護樹木就如同養護自己的身體一樣，不會輕易地用斧頭去砍伐。醫治花朵就像醫治疾病，能從表象洞察到根源。

園子裏，上面有需要十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枝葉繁茂，在中午時分投下寬闊的陰涼。下面有綿延百步的荷花，鮮豔的紅色倒映在清澈的水波之中。園子每天都有清爽宜人的氣息，西山的美景就像掛在屋檐的一端。

怎麼能在那熱鬧的街道里，讓大腿上的肉在馬鞍和鞍墊上磨損呢。我如今陷入極其窮困的境地，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都像被困在坎井之中。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我悔恨自己勒住繮繩；長久忍受飢餓，我甚至想着去守關謀生。

當年的彭澤令陶淵明，家中四壁空空，只有瓢和簞這些簡陋的生活用具。他爲五斗米折腰也不算什麼恥辱，但他能毫不猶豫地徑直離去。而我又是怎樣的人呢，還忙忙碌碌地勉強支撐着，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