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真上人琴歌

宋代 • 范仲淹

銀潢耿耿霜棱棱，西軒月色寒如冰。
上人一叩朱絲繩，萬籟不起秋光凝。
伏羲歸天忽千古，我聞遺音淚如雨。
嗟嗟不及鄭衛兒，北里南鄰競歌舞。
競歌舞，何時休，師襄堂上心悠悠。
擊浮金，戞鳴玉，老龍秋啼蒼海底，幼猿暮嘯寒山曲。
隴頭琴瑟咽流泉，洞庭蕭蕭落寒木。
此聲感物何太靈，十二銜珠下仙鵠。
爲予再奏南風詩，神人和暢舜無爲。
爲餘試彈廣陵散，鬼物悲哀晉方亂。
乃知聖人情慮深，將治四海先治琴。
興亡哀樂不我遁，坐中可見天下心。
感公遺我正始音，何以報之千黃金。

譯文：

銀河明亮閃爍，霜寒刺骨，西軒外的月色清冷得如同寒冰。
真上人輕輕撥弄那琴絃，瞬間萬籟俱寂，秋光彷彿都凝固了。
伏羲逝去已經悠悠千古，我聆聽這遺留的琴音，淚水忍不住如雨般落下。
可嘆啊，如今的人比不上那些唱鄭衛之音的人，大街小巷裏人們競相歌舞，沉迷於世俗之樂。
這競相歌舞的場景，什麼時候纔會停止呢？師襄當年在堂中操琴時，心境是那樣悠遠。
琴聲響起，好似敲擊着浮金、戛擊着鳴玉。一會兒如老龍在秋夜的蒼海底悲啼，一會兒像幼猿在傍晚的寒山深處長嘯。
又彷彿隴頭的琴瑟伴着嗚咽的流泉，洞庭湖畔蕭蕭落木。
這琴音感物是如此靈驗，引得十二隻銜珠的仙鵠飛落。
請爲我再彈奏《南風詩》吧，讓我感受那神人和暢、舜帝無爲而治的美好景象。
也請爲我試彈《廣陵散》，我彷彿能聽到那晉朝動亂時鬼物的悲哀。
由此可知聖人的情慮是多麼深遠，想要治理好天下，先要治理好琴音。
興亡哀樂都無法從我這裏遁形，坐在這琴旁，彷彿能看到天下人的心思。
感謝您贈我這純正的音樂，我拿什麼來回報您呢，就算是千兩黃金也不足以表達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