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荊奴

宋代 • 廖剛

平生惟一女，寶惜豈珠玉。
夫妻遞襁抱，犢輭舐未足。
上天胡忍予，譴罰不容贖。
沉痾遽汝縈，微息竟莫續。
痛哉傷我神，怳若失飛鵠。
追惟百牽腸，展轉損心曲。
憶昨將汝歸，萬里自荊蜀。
籃輿共先後，百步能我矚。
汝母惜可知，擁坐甘蹐跼。
長途亦云勞，不覺度炎酷。
今後當遠行，□門述蹢躅。
相看懷抱空，將領但妾僕。
心折疑巳碎，淚甚衝風燭。
念汝生少啼，起臥潔絣褥。
謂當非凡孩，豈料兩歲促。
意餘積不釐，汝故弗爲屬。
長江漂玉塵，茲事未免俗。
遺蹤僅何有，腸斷髪毬綠。
情知東門達，敢取西河辱。
要識父母心，吾詩尚堪錄。

譯文：

我這一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對她的珍視哪裏是對珍珠美玉能比的啊。我和妻子輪流抱着她，就像母牛疼愛小牛，怎麼看怎麼抱都覺得不夠。

老天爺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對我，降下這樣的懲罰，連讓我贖罪的機會都不給。你讓我女兒被重病纏身，她那微弱的氣息終究還是沒能延續下去。

這是多麼讓人悲痛啊，我的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恍惚間就好像失去了一隻高飛的天鵝。回想起來，我心裏百感交集，翻來覆去地難受，愁腸寸斷。

記得當初帶着你從萬里之外的荊蜀歸來，你坐在竹轎裏，我在前後走着，每走百步你都能抬頭看看我。你母親對你的疼愛那自然是不用說，抱着你坐在那裏，哪怕空間狹小不舒服也心甘情願。一路上雖然也很辛苦，但因爲有你在，我都沒覺得這炎炎酷暑有多難熬。

從今以後要是我再出遠門，站在門口都會徘徊不前。看着自己懷裏空蕩蕩的，能帶着一起走的只有妾室和僕人。我的心就像折斷了一樣，好像都碎了，眼淚止不住地流，就像被風吹動的蠟燭火焰。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少啼哭，睡覺起牀都安安靜靜的，把被褥都弄得很乾淨。我還以爲你不是一般的孩子，將來必定有出息，哪裏能料到你只活了短短兩歲。

我心裏還有很多遺憾沒能彌補，你卻就這樣離我而去了。有人說把你的骨灰撒入長江，像玉塵飄落一樣，可這種事我終究還是覺得太世俗。

你留下的痕跡還有什麼呢？只有那綠色的發球，看着它我真是肝腸寸斷。

我心裏明白，像東門吳那樣豁達地看待喪子之痛，可我又怎麼敢像子夏那樣因爲喪子而失明，遭受別人的羞辱。我寫下這首詩，就是要讓大家知道父母對子女的這片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