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如病疥歇復發,最忌春花與秋月。 袖中縮手苦禁之,技癢不堪時一掣。 雕肝琢腎神何苦,故令眼亂心愁絕。 我生酒外百無能,病不持杯被磨折。 暗香浮動正黃昏,獨坐悲歌唾壺缺。 粗官豈合賦梅花,冷撰不慚中允熱。 更煩屬和騁妍詞,句怯雖殊才調別。 見輪學斲三十年,十指淋漓漫流血。 忽逢匠扁過吾前,心悟微言口難說。 冥搜角逐遂經旬,不覺紛紛墮香雪。 尚堪火急醉其旁,卜夜直須令曉徹。
蔡興兵曹謝曾秀才見和梅花詩復此韻爲謝
譯文:
這首詩是一首酬和之作,下面是較爲流暢的現代漢語翻譯:
我的詩興啊,就如同那生了疥癬的病,好了又復發。我其實最忌諱在春花爛漫和秋月皎潔的時候作詩。我一直把手縮在袖子裏,苦苦壓抑着這詩興,可那創作的慾望實在難以忍受,時不時就像被拉扯一樣忍不住要動筆。
爲了寫詩,費盡心思地雕琢字句,精神上是何等痛苦啊,結果常常搞得自己眼花繚亂、心煩意亂到了極點。我這一生,除了喝酒之外,別的什麼都不行,可現在連酒也喝不了,身體的毛病讓我不能端起酒杯,真是備受折磨。
在那黃昏時分,梅花的暗香輕輕浮動,我獨自坐着,悲歌長嘆,憤懣之情把唾壺都敲缺了。我這樣一個粗陋的官員,哪裏配得上爲梅花賦詩呢。可我還是硬着頭皮寫了,也不覺得慚愧,就像中允這樣的官職有熱有冷一樣,我也不管合適不合適了。
更承蒙你用美妙的言辭來和我的詩,雖然你的詩句顯得有些柔弱,和我風格不同,但才情格調還是有區別的。我學習寫詩就像學習砍削木材一樣,已經有三十年了,手指都流滿了血,可技藝還是不精。
忽然間,就像遇到了像匠石扁這樣的高手在我面前,我心裏領悟了其中精妙的道理,卻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我和你在詩的創作上相互競爭、苦苦思索,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十來天,梅花紛紛飄落,如同香雪一般。
現在還來得及趕緊在這梅花旁大醉一場,這歡樂的夜晚啊,就該一直持續到天亮。
納蘭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