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贈徐仲車

宋代 • 張耒

平明呼童汲井華，童歸告我門有雪。
披衣疾走出戶看，正見風毛萬夫獵。
冷欺病骨不敢前，縮頭蟄戶如寒鼈。
樓臺得勢互照映，松竹無風自騷屑。
念昔兒童逢雪喜，摶捧嘴吞如沃渴。
如今欲啗老不禁，何異愛屨而遭刖。
高門有酒不愛詩，我愛吟詩尊屢闕。
東鄰徐子與我同，愛詩過我衣百結。
藏頭敗被口吟呵，文似鏘金身似鐵。
人生豈合長賤貧，二百青銅直須輟。

譯文：

天剛亮我就喊童僕去汲取井華水，童僕回來告訴我門前積了雪。我趕忙披上衣服快步走出房門去看，只見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就像千萬人圍獵時揚起的風毛。

寒冷侵襲着我這病弱的身子，我不敢往前多走，只能像只受凍的鱉一樣，縮着頭躲在屋子裏。樓臺在雪的映襯下，相互輝映；松竹即使沒有風，也因積雪簌簌作響。

回想起小時候，一遇到下雪天就滿心歡喜，團起雪來捧在手裏，甚至放進嘴裏吞嚥，就像口渴時得到了滋潤。可如今老了，就算想喫雪身體也承受不住，這和喜歡鞋子卻被砍掉雙腳又有什麼不同呢？

那些高門大戶有美酒可飲，卻不愛詩；我喜愛吟詩，可酒樽卻常常空空如也。東鄰的徐子和我志趣相投，他愛詩的程度超過了我，雖然衣衫襤褸，補丁摞補丁。

他裹着破舊的被子，只露出頭，嘴裏呵着氣吟詩，詩文鏗鏘有力，而他的身子也像鐵一樣硬朗。人生哪能一直貧賤困苦呢，我就是拿出二百青銅錢接濟他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