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春

淹留生白髮,默默又驚春。 花房與柳萼,三見東風新。 竟日雨不止,翛翛寒著人。 擁裘坐閉閣,但與山爐親。 昔我東南交,藹藹賢簪紳。 朝晡不相舍,談笑夜達晨。 清言間嘲謔,侑以餚與尊。 風花春院靜,霰雪夜爐溫。 南士多文章,最愛蔡與秦。 吳僧參寥者,瀟灑出埃塵。 詩多山水情,野鶴唳秋旻。 江子貧而廉,鄉黨稱其仁。 徐子節最苦,五十慕其親。 頗有豪俠風,時時見於文。 相逢必痛飲,大盞若鯨吞。 家無一金資,有口不言貧。 楚望自南來,贈我佳句頻。 送我歌百言,爛如張錦茵。 蔡子不可見,窮泉悶幽魂。 遺書誰收拾,撫舊心空存。 僧寥安在哉,江漢一孤鱗。 徐子益寥落,寂無人薦論。 周子有書來,乃在吳江濱。 其餘數子者,影響無由聞。 寥寥青天高,落落參與辰。 東西不相及,難合易離分。 自我官窮山,耳目如聾昏。 相逢半俗物,彊笑接歡欣。 景物豈不嘉,招攜阻嘉賓。 端如守籠鶴,終日掩吾門。 春風動花光,桃李曰繽紛。 長歌寫我思,書寄東飛雲。

譯文:

時光悠悠,我久留此地,頭上已生出白髮。在悄無聲息中,又一次被春天的到來所驚醒。看着那花房和柳芽,我已經歷了三次東風帶來的新景。 一整天雨都下個不停,涼風颼颼,寒意襲人。我裹着皮裘,坐在緊閉的樓閣裏,只能與那暖烘烘的山爐親近相伴。 往昔,我在東南之地結交了許多好友,他們都是賢能的官員紳士。從早到晚我們都不分離,談笑着直到深夜又迎來清晨。大家清雅的言談中夾雜着詼諧的戲謔,還有佳餚和美酒作陪。春天的庭院裏,風拂落花,一片靜謐;冬夜的爐火旁,霰雪紛飛,卻暖意融融。 南方的文人大多擅長寫文章,我尤其喜愛蔡氏和秦氏。還有那來自吳地的僧人蔘寥,他瀟灑超脫,遠離塵世。他的詩裏充滿了對山水的深情,就像野鶴在秋空中鳴叫一樣空靈。江子貧窮卻廉潔,在鄉里鄉親中以仁義著稱。徐子的氣節最爲堅苦,年屆五十還以雙親爲楷模。他頗有豪俠的風範,這常常在他的文章中體現出來。我們相逢時必定開懷暢飲,用大酒杯喝酒,如同鯨魚大口吞食一般豪爽。他家中沒有一文錢財,卻從不把貧窮掛在嘴邊。 楚望從南方來,常常贈給我優美的詩句。他送我的百言之歌,絢爛得如同鋪開的錦繡地毯。可是蔡子已經再也見不到了,他的靈魂被深埋在黃泉之下。他留下的遺書有誰去收拾呢?我撫摸着舊日的情誼,心中只剩一片空茫。僧人蔘寥如今在哪裏呢?他就像江漢裏孤獨的一尾魚。徐子的境遇越發冷落,寂寞得沒有人推薦評論他。周子有書信寄來,原來他在吳江之濱。其餘的那幾位友人,我毫無他們的消息。 天空遼闊高遠,星辰稀疏分佈,參星和辰星此出彼沒,難以相見。我們這些人東西分散,難以相聚,卻容易分離。自從我到這偏僻的山裏爲官,就像聾子和瞎子一樣與外界隔絕。所遇到的人多半是庸俗之輩,我只能勉強擠出笑容與他們虛與委蛇。這裏的風景並非不美,只是邀請不到嘉賓一同遊玩。我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鶴,整天只能把自己關在門內。 春風吹動,花朵閃耀着光彩,桃花和李花繽紛綻放。我放聲高歌,抒發我的思念之情,把這心意寫下來,寄給那飄向東方的雲朵。
關於作者
宋代張耒

北宋文學家,擅長詩詞,爲蘇門四學士之一。《全宋詞》《全宋詩》中有他的多篇作品。早年遊學於陳,學官蘇轍重愛,從學於蘇軾,蘇軾說他的文章類似蘇轍,汪洋澹泊。其詩學白居易、張籍,如:《田家》《海州道中》《輸麥行》多反映下層人民的生活以及自己的生活感受,風格平易曉暢。著作有《柯山集》五十卷、《拾遺》十二卷、《續拾遺》一卷。《宋史》卷四四四有傳。

淘宝精选
該作者的文章
載入中...
同時代作者
載入中...
納蘭青雲
微信小程序

掃一掃,打開小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