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開北原

宋代 • 張耒

山深草木多，春夏廢翦剔。
北原有高溪，經歲不躡屐。
陰根走重險，飛蔓密如織。
交柯不容鳥，老枿頑若石。
由茲廢登眺，幽致莽蕭瑟。
杖藜每獨往，駐立爲嘆息。
窮秋九月衰，霜過萬葉赤。
北風始驅除，蒙翳遭搏擊。
乘時集吾徒，斤斧必謹飭。
攀緣窮翦伐，上下恣搜剔。
霜芒落勁節，巨劚剖堅植。
蛟龍脫鱗須，犀兕遺骨革。
薪蒸不足道，椽棟固委積。
紛紜一日勞，既暮巖藪闢。
寒篁露幽翠，佳木呈秀色。
高臺忽平敞，快步失荊棘。
巉巉女幾峯，次第見晴碧。
遙村暮煙合，烏鳥寒寂歷。
縱橫目前景，指顧歸咫尺。
茲焉遂忘返，漸可攜尊席。
人間有能事，功效在勤力。
惡深當痛治，穢盡善斯得。
經年滯窮谷，庶以娛朝夕。
題詩寄初終，撫事心有激。

譯文：

在這深山之中，草木生長得極爲繁茂。到了春夏季節，也沒人去修剪清理它們。北原上有條高溪，我一年到頭都沒機會穿着木屐去那兒走走。

草木的根在重重險地間延伸，藤蔓在空中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就像織好的網。樹枝相互交叉，連鳥兒都難以飛過；那些老樹樁又硬又頑固，好似石頭一般。因爲這雜亂的景象，我都沒辦法去登高遠眺，這原本清幽的地方也顯得一片蕭瑟。

我常常拄着藜杖獨自前往，站在那裏忍不住嘆息。到了深秋九月，萬物開始衰敗，霜打過之後，千萬片葉子都變得火紅。北風開始施展威力，掃除那些遮蔽視線的草木。

趁着這個時機，我召集了大家，提醒他們使用斧頭時一定要小心謹慎。我們沿着山勢攀爬，對草木進行徹底的砍伐，上上下下仔細地搜尋清理。鋒利的霜刃割落了草木的勁節，巨大的鋤頭劈開了堅硬的樹木。那些被砍倒的樹木，就像蛟龍脫落了鱗須，犀兕留下了骨皮。砍下來的柴草倒不足爲道，但能做椽棟的木材卻堆積了不少。

大家忙碌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時候，這山林間的空地就被開闢出來了。寒冷中，竹子露出了清幽的翠綠，美好的樹木展現出秀麗的色澤。原本被遮擋的高臺一下子變得平坦開闊，行走時再也不用擔心被荊棘絆倒。

那險峻的女幾峯，一座接一座地在晴朗的碧空下清晰可見。遠處的村莊在傍晚的煙霧中若隱若現，歸巢的鳥兒在寒冷中發出稀疏的叫聲。眼前這縱橫交錯的美景，彷彿一下子就近在咫尺了。

我在這裏流連忘返，以後可以帶着酒食來這裏遊玩了。人間有很多能辦成的事，其實功效就在於勤勞努力。惡行嚴重的時候就要狠狠整治，清除了污穢才能獲得美好。

我已經在這荒谷中停留了一年，以後大概可以在這裏愉快地度過朝夕時光了。我寫下這首詩來記錄事情的始末，回顧這些事，內心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