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餘五十五

憶昨戊午寄東都,人事紛紛相見疏。 補官洛陽我西走,君理舟楫歸江湖。 往來相失頃刻爾,坐使一別三年餘。 他鄉滿眼非故舊,南北耿耿無音書。 福昌古邦廢已久,莽莽榛棘藏麕鼯。 空宮蕭條唐舊路,古堞斷續韓遺墟。 商頑餘民俗未泯,習尚兇獷羞爲儒。 高堂塵埃坐無客,雖復強接非歡愉。 嗟君尚復記憶我,兩得書札何勤劬。 最後新詩意不淺,知君過我山陽居。 人間翩翩輕薄子,交友暫爾久則渝。 歡欣憂患心不易,我視一世無君如。 念昔登科各年少,君中第一名傳呼。 春風朝遊踏廣陌,夜雨縱飲傾金壺。 當時意氣今在否,十年我困官庭趨。 君宜騰達上寥廓,何乃失足遭崎嶇。 人生難必但如此,付委造物隨所驅。 得之幾何失未損,七尺可貴惟吾軀。 洛川春風來已久,桃李次第爭芬敷。 登臨想君不可見,夢逐流水遊東吳。 東吳舊遊我所樂,飲有美酒烹有魚。 何當相逢兩披豁,擺落萬累無嗟吁。

譯文:

回想當年戊午年我寄居在東都洛陽,世間人事紛繁複雜,和朋友們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我被補授官職前往洛陽西邊任職,而你則整理舟楫迴歸江湖。我們就這樣在片刻之間彼此錯過,這一別竟然就過去了三年多。 在他鄉滿眼見到的都不是舊日相識,南北相隔,我們之間也一直沒有音信往來。福昌這個古老的地方荒廢已久,到處是雜亂的榛樹和荊棘,裏面藏着獐子和鼯鼠。空蕩蕩的宮殿一片蕭條,還留存着唐代的舊路,古老的城牆斷斷續續,是當年韓國留下的廢墟。這裏還遺留着商代頑民的風俗,民衆尚未開化,習慣兇蠻粗野,以讀書爲恥。我在高堂之上,周圍滿是塵埃,也沒有客人來訪,即便勉強與人交往,也絲毫感受不到歡愉。 可嘆你還一直記着我,兩次寄來書信,是多麼地殷勤啊。你最後寄來的新詩意味深長,我知道你路過了我在山陽的居所。這世間那些舉止輕浮淺薄的人,交朋友只是一時熱情,時間久了情誼就會改變。而無論歡樂還是憂患,你對我的心意始終不變,我看這世上沒有人能像你一樣。 想起當年我們登科的時候都還年少,你考中第一名,聲名遠揚。春風中我們早上一同在寬闊的街道上游玩,夜雨中縱情飲酒,將金壺裏的酒一飲而盡。那時的意氣風發如今是否還在呢?十年來我被困在官場,爲了官職忙碌奔走。你本應該飛黃騰達,直達雲霄,爲何會一時失足,遭遇如此坎坷的境遇。 人生難以預料,不過如此罷了,只能把一切都交給上天,任它驅使。得到的又有多少呢,失去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這七尺之軀纔是最可貴的。洛川的春風已經來了很久,桃花和李花依次盛開,爭奇鬥豔。我登高遠望,思念着你卻無法相見,只能在夢裏追隨着流水,到東吳去尋找你的蹤跡。 東吳是我曾經遊玩過並且十分喜愛的地方,那裏有美酒可以暢飲,有鮮魚可以烹煮。什麼時候我們能夠相逢,坦誠相待,拋開所有的煩惱,不再唉聲嘆氣呢。
關於作者
宋代張耒

北宋文學家,擅長詩詞,爲蘇門四學士之一。《全宋詞》《全宋詩》中有他的多篇作品。早年遊學於陳,學官蘇轍重愛,從學於蘇軾,蘇軾說他的文章類似蘇轍,汪洋澹泊。其詩學白居易、張籍,如:《田家》《海州道中》《輸麥行》多反映下層人民的生活以及自己的生活感受,風格平易曉暢。著作有《柯山集》五十卷、《拾遺》十二卷、《續拾遺》一卷。《宋史》卷四四四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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