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雪折木

宋代 • 張耒

季秋木葉未全落，西風捲雲飛雪作。
奔騰傾倒來不停，頃刻山川失寥廓。
白頭老翁仰天嘆，一生未見可籲愕。
但悲無食飢凍死，何暇更議陰陽錯。
樵車不來椽數盡，仰徹屋茅烹莧藿。
坐愁窮臘安可度，律管未改初冬朔。
我居堂前有大榆，百年老幹龍鱗剝。
夜聲疑是神物伐，參天大枝脆如斮。
披簷擲瓦事未測，起坐明燈徹其幄。
命乖久遭窮鬼笑，當慮壓覆崩厥角。
鹿山長官當此時，高樓大飲縱歡謔。
兩邦相鄰無百里，誰謂同時異憂樂。
尚能怨嗟念窮苦，喜君於物心不薄。
百里飢寒仰長官，勉充此心救民瘼。

譯文：

農曆九月的時候，樹葉還沒有完全掉落，西風裹挾着雲朵，轉眼間就飄起了大雪。那大雪如潮水般奔騰傾泄，一刻也不停歇，轉眼間，遼闊的山川就被大雪覆蓋，失去了原本空曠的模樣。

有個白髮蒼蒼的老翁仰望着天空嘆息，說自己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景象，實在是令人驚歎又惶恐。此刻他只悲傷沒有食物，擔心會被飢餓和寒冷奪去生命，哪還有閒工夫去議論這是不是陰陽失調的異常天象。

打柴的車子因爲雪大無法前來，家裏燒火的木柴已經用光了，無奈之下只能拆了屋頂的茅草來煮野菜喫。坐在屋裏發愁這寒冬臘月可怎麼熬過去，可這纔剛剛到初冬啊，節氣的律管都還沒到寒冬的刻度呢。

我住的堂屋前有一棵大榆樹，那粗壯的樹幹歷經百年，樹皮像龍鱗一樣剝落。夜裏聽到狂風中樹發出的聲響，還以爲是有什麼神怪在砍伐它。那參天的大樹枝，在狂風大雪中脆弱得就像被刀斧砍過一樣，紛紛折斷。這些樹枝會不會掀翻屋檐、砸破瓦片還很難說，我嚇得坐立不安，點亮明燈，守在帳篷裏不敢入睡。

我命運不好，長久以來都被窮鬼嘲笑，現在還得擔心這大樹倒下把我壓得粉身碎骨。可就在這個時候，鹿山的長官卻在高樓上大碗喝酒，縱情歡樂，肆意戲謔。我們兩個地方相鄰不過百里，誰能想到同一時間，大家的憂愁和歡樂竟如此不同。

不過，如果你還能對窮苦百姓的遭遇有所感慨和憐憫，我還是很高興你對世間萬物還有一份仁厚之心。方圓百里的飢寒百姓都仰仗着長官您啊，希望您能秉持這份憐憫之心，去拯救百姓於苦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