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歸去來詞

歸去來兮,行世不偶予曷歸。 其出無所爲喜兮,捨去而何悲。 眄一世之無與兮,古之人逝莫追。 求不疚於予義兮,又奚恤餘子之是非。 彼好惡之罔極兮,或顛倒其裳衣。 顧吾涉之已深兮,愧哲人之見微。 吾歸甚安,無所事奔。 既守吾室,又杜吾門。 一氣孔神,於中夜存。 納至和於靈根兮,挹天醞於玄尊。 既充溢於幽闕兮,亦粹然而見顏。 往有坎而茲夷兮,昔或危而今安。 將從化人於西域兮,面藏吏於函關。 將以一世爲芻狗兮,廢與興吾厭觀。 彼福禍之一源兮,必茲出而茲還。 彼自以爲無隙兮,何異夫石槨之宋桓。 歸去來兮,吾悲夫斯人不返兮,豈招仙聖與之遊。 昔惠我以好音,忽遠去而莫求。 予曷異於世人兮,初爲哽塞而增憂。 彼錢鎛則深藏兮,盍視夫已墾之田疇。 萬古芸芸,共逝一舟。 半夜而失,旦號其丘。 畏達觀之誚予,涕已泣而不流。 悟榮名之取憎兮,善斯人之獲休。 已矣乎,萬物之作各其時,吾獨與時而去留,豈或能力而違之。 既往莫或追,來者尚可期。 蓋雨暵之在天,豈吾稼之不耔。 彼蜀雄之必傳,作猶愧於書詩。 嗟身屈而道伸,於斯人兮曷疑。

譯文:

回去吧!在這世間行走,命運多舛,我還能歸向何處呢? 我出仕爲官也沒什麼值得欣喜的,如今離去又有什麼可悲傷的。看這世上沒有能與我志同道合之人,古代那些賢能的人已經逝去,難以追及。只要自己的行爲能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他人的是非評判。 他們的好惡沒有準則,就像把上衣和下裳穿顛倒了一樣荒謬。回頭想想我在這塵世中陷得太深,真愧對那些能洞察細微、及早抽身的智者。 我回去會過得很安寧,無需再四處奔波。我守着自己的屋子,關上自家的門。天地間那神奇的元氣,在這寂靜的深夜依然存在。我吸納着最和諧的氣息融入心靈,從那玄遠的酒杯中舀取天賜的佳釀。這氣息在我體內充盈,我的面容也變得純粹而有光彩。過去的道路坎坷,如今已變得平坦;往昔或許危機四伏,現在卻安穩自在。 我想要跟隨化人前往西域,與函谷關的守關官吏面對面交談。我要把這一世的興衰榮辱看作是草扎的狗一樣,興衰之事我早已厭倦去看。福與禍本是同源的,必然是從這裏產生又回到這裏。那些自以爲無懈可擊的人,和春秋時用石槨厚葬自己的宋桓公有什麼區別呢? 回去吧!我悲嘆那些執迷不悟、不知返回正道的人,難道要招引仙聖與他們一同遨遊嗎?往昔他們曾給我美好的言語,如今卻忽然遠去,再也難尋蹤跡。我和世人有什麼不同呢?起初也會哽咽堵塞、增添憂愁。他們把農具深深埋藏,爲何不看看那已經開墾的田地呢? 古往今來,芸芸衆生就像同乘一條船,半夜有人走失了,天亮還在山丘上號哭。我怕被通達樂觀的人嘲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流不出來。我領悟到榮耀名聲會招來別人的憎惡,還是做個善良的人能得到安寧。 算了吧!萬物的生長都有它自己的時節,我只是順應時勢去留,難道還能憑藉一己之力違背它嗎?過去的事情無法追回,未來的日子還可以期待。就像雨水和乾旱取決於上天,難道因爲這樣我就不耕種莊稼了嗎?那揚雄的著作必定會流傳後世,可他創作時還對自己的詩文感到慚愧。可嘆有的人雖然自身遭遇委屈,但道義卻能得到伸張,對於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可懷疑的呢?
關於作者
宋代張耒

北宋文學家,擅長詩詞,爲蘇門四學士之一。《全宋詞》《全宋詩》中有他的多篇作品。早年遊學於陳,學官蘇轍重愛,從學於蘇軾,蘇軾說他的文章類似蘇轍,汪洋澹泊。其詩學白居易、張籍,如:《田家》《海州道中》《輸麥行》多反映下層人民的生活以及自己的生活感受,風格平易曉暢。著作有《柯山集》五十卷、《拾遺》十二卷、《續拾遺》一卷。《宋史》卷四四四有傳。

淘宝精选
該作者的文章
載入中...
同時代作者
載入中...
納蘭青雲
微信小程序

掃一掃,打開小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