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墨行

宋代 • 陳師道

秦郎百好俱第一，烏丸如漆姿如石。
巧作松身與鏡面，借美於外非良質。
潘翁拜跪摩老眼，一生再見三嘆息。
了知至鑑無遁形，王家舊物秦家得。
君今所有亦其亞，伯仲小低猶子姪。
黃金白璧孰不有，古錦句囊聊可敵。
睿思殿裏春夜半，燈火闌殘歌舞散。
自書細字答邊臣，萬里風塵入長算。
初聞橋山送弓劍，寧知玉碗人間見。
夜光炎炎衝鬥牛，會有太史占星變。
人生尤物不必有，時一過目驚老醜。
念子何忍遽磨研，少待須臾圖不朽。
明窗浄幾風日暖，有愁萬斛才八斗。
徑須脫帽管城公，小試玉堂揮翰手。

譯文：

秦郎這人各方面都堪稱一流，他收藏的烏丸墨色澤如漆，質地如石。這墨巧妙地被製成松樹模樣和鏡面形狀，不過它只是徒有外在的美好，並非真正有優良品質。

潘翁恭敬地跪拜後，摩挲着自己昏花的老眼，一生之中再次見到這樣的墨，不禁再三嘆息。他深知憑藉極高的鑑別眼光，不會看走眼，這墨本是王家的舊物，如今到了秦家手中。

你現在所擁有的這墨也算是次一等的佳品，就如同兄弟中稍遜一籌的，類似子侄輩和長輩的差距。黃金白璧誰會沒有呢，這墨配上古人用錦緞做的裝詩稿的袋子倒是剛好能相匹敵。

回想起當年在睿思殿裏，春夜已深，燈火闌珊，歌舞也都散去。皇帝親自書寫細小的字跡回覆邊疆大臣，萬里之外的風塵之事都被他長遠地謀劃着。

起初聽聞皇帝駕崩之事，誰能料到象徵皇家的玉碗竟在人間出現。這墨散發的光澤耀眼如星辰，直衝鬥牛星宿，說不定會有太史官來觀測星象的變化。

人生中這些珍貴奇異的東西不一定非要擁有，偶爾看上一眼，會讓人感嘆自己的衰老和醜陋。想到你怎麼忍心馬上就研磨這墨呢，還是稍等片刻，讓它能留存更久以圖不朽。

在明亮的窗戶、潔淨的几案旁，風和日麗，即使心中有萬斛憂愁，也會才思泉湧。你應該立刻摘下帽子，拿起毛筆，像在玉堂任職的文人那樣揮灑筆墨、一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