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別越帥蔡侍郎五十韻

飛廉鼓橐開氛雺,玉龍盤礴堆蒼岫。 雲崖左壁出高墉,環回佔盡東南秀。 高瞻牛女提封闊,下瞰閭閻煙火富。 紫青巖壑敞屏幃,金碧樓臺錯紋繡。 城西半規日欲落,天東一縷雲如鏤。 人間未覺桂華升,林梢先見金波溜。 冰輪冉冉經箕斗,碧落沈沈失星宿。 清光不斷萬象呈,目極塵寰了無覆。 扶桑欲曉天雞唱,玉珮丁東咽殘漏。 西南松桂碧參差,寒金碎玉高低透。 春和二月融青宙,紅紫千花簇繁囿。 香潔蜂蝶夜不知,暗和清影凝羅袖。 暑雨晚隨虹影斷,炎威夜逼餘輝逗。 南湖拂拂起輕颸,鑑光千里冰紈皺。 星流一葉高梧下,玉刻千峯晚山瘦。 桂子香凝零露漙,兔毫冷咽飛泉潄。 六花舞絕平川壤,萬樹玲瓏綴瑩琇。 凍雲收盡一輪寒,光華上下清交鬭。 明眸朗鑑古難偶,許謝登臨亦虛覯。 勝地埋藏祗自奇,千年林下輸猿狖。 儒家宗主中郎裔,早掞春華甲英彀。 量闊難窮渤澥遠,德馨未羨椒蘭臭。 青雲有路早徊翔,要津策足頻馳驟。 旒扆傾衷聆玉振,經綸溢耳摐金奏。 暫虛法從牧遠民,大旆高牙會稽首。 庖刃從容經肯綮,鵠卵無勞魯雞伏。 探幽索隠有餘工,逸勝遺奇落精究。 意匠經營誰與相,壺中風物真天授。 霜斧晨開蔽日林,虹梁晚結飛雲搆。 軒窗四闢洞無物,林嶺旁來遠如走。 佳名一字既惟新,寶墨八法曾非舊。 鵲返鸞徊美無度,龍跳虎臥雄相湊。 何地通宵得佳致,誰人忘寢臨觴豆。 西園物色難重逢,秉燭詩詞漫三複。 華堂有月終年好,月下樽罍溢醇酎。 坐令越絕山水佳,日添光價高難貿。 五云溪上綸竿手,誤指王圻攬纓綬。 畫虎年多愧未成,屠龍伎巧傷難售。 清時支離逐鬥粟,樂國淒涼寄圭竇。 結巢未忍息南枝,倚輈何計登華廄。 片帆隨牒西南邁,塵滿儒衣色多垢。 文麗難忘反楚騷,魂交尚冀親南狩。 昔人富貴志已得,越吟清切傷微疚。 今人徒勞情若何,玉壺慷慨臨風叩。 飛蓋早容陪後乘,曳裾屢許登文甃。 煙波滿眼始憑凌,談笑回頭難邂逅。 吳會他年見桑梓,荊湘數稔包霜柚。 鳴珂應在白沙隄,茇舍徒瞻碧棠茂。 萍跡漂漂渺難系,蓬心慅慅紛奚就。 九疑三五夜晴時,爲想堂前皎如晝。

譯文:

風伯鼓起風袋,驅散了霧氣陰霾,那潔白的山峯如同玉龍盤踞堆疊成一片蒼青的山巒。 雲崖左邊的石壁高聳,宛如高大的城牆,它環繞四周,獨佔了東南方的秀麗風光。 站在高處,能遠眺牛宿和女宿所在的遼闊境域,向下俯瞰,城邑里煙火旺盛、百姓富足。 青紫色的巖壑像敞開的屏風帷幕,金碧輝煌的樓臺錯雜得如同精美的刺繡。 城西,半圓的太陽即將落下,天的東邊,一縷雲彩像雕刻的花紋般精緻。 人間還沒察覺到月亮升起,林梢卻先出現了閃爍的月光。 皎潔的月亮緩緩經過箕宿和斗宿,深沉的天空中星星都隱沒了光芒。 清冽的月光灑下,世間萬物清晰呈現,極目望去,塵世毫無遮蔽。 扶桑之地快要破曉,天雞開始啼鳴,玉珮的聲響伴隨着殘漏的滴水聲。 西南方的松桂參差不齊地泛着碧色,如寒金碎玉般高低錯落,光影透下。 二月春和景明,天空一片清朗,千萬朵紅紫花朵簇擁在繁茂的園囿中。 蜜蜂和蝴蝶沉醉在花香中,夜晚都未曾察覺,那花香暗暗地與花影交融,彷彿凝結在羅袖之上。 夏日的雨伴着彩虹的影子漸漸停歇,炎熱的威勢在夜晚還殘留着餘暉。 南湖上微風輕輕拂起,湖面像千里的冰紈皺起了細紋。 一片落葉如流星般從高大的梧桐樹下飄落,傍晚的山巒如被玉刻過般顯得瘦峻。 桂花香氣凝結,露珠圓潤晶瑩,冰冷的泉水如兔毫筆蘸墨般流淌漱石。 雪花不再飛舞,平野之上一片潔白,萬樹如同點綴着晶瑩的美玉。 凍雲散盡,一輪寒月高懸,天地間清光交相輝映、爭奇鬥豔。 這明亮的美景和清晰的視野,自古以來都很難得,即便像許詢、謝靈運那樣的文人來此登臨,也難以見到如此美景。 這勝境之前一直被埋沒,它自身是如此奇妙,千百年來,只讓猿猴等野獸佔了先。 您是儒家的宗師,是蔡中郎的後裔,早年才華橫溢,如春花般耀眼,在衆多才俊中脫穎而出。 您的氣量廣闊,如同浩瀚的渤海難以窮盡,品德高尚,無需羨慕椒蘭的香氣。 您在仕途上早有青雲之路可翱翔,在重要的職位上頻繁施展才華。 天子傾心聆聽您的言論,如聞玉振之聲,您的治國方略如金奏般悅耳。 您暫時離開朝廷去治理遠方的百姓,帶着大旗和牙旗來到會稽郡爲首長。 您處理政務從容不迫,如同庖丁解牛遊刃有餘,小事無需您過多操心。 您還有餘力探尋幽深隱祕之處,對這裏的美景勝蹟進行精細的研究。 您精心構思營造,無人能與您相比,這園林中的風光簡直是上天賦予的。 清晨,利斧砍開遮天蔽日的樹林,傍晚,如彩虹般的屋樑搭建起高聳的樓閣。 軒窗四面敞開,空曠無物,山林從旁邊延伸而來,彷彿在遠處奔跑。 這裏有了新的美名,您題寫的墨寶書法也別具一格。 書法筆勢如鵲返鸞回般美妙至極,又似龍跳虎臥般雄渾有力。 哪裏能有通宵達旦的美妙景緻,誰又能忘記睡眠來面對美酒佳餚呢? 西園的景色難以再次相逢,手持蠟燭反覆誦讀那些詩詞。 華堂有月,一年到頭都如此美好,月下的酒杯中滿是美酒。 您讓越地原本美好的山水,每日增添光彩,價值高得難以估量。 我本是五云溪上的垂釣之人,誤被徵召爲官。 我空有繪畫老虎的志向,多年卻羞愧沒有成果,屠龍的技藝也難以施展。 在這清平之世,我無所作爲只爲了微薄的俸祿,在這所謂的樂土卻只能寄身於簡陋的住所。 我不忍心在南方的枝頭築巢安歇,卻又不知如何能登上華麗的車馬。 我帶着公文乘船向西南而去,儒衣上滿是灰塵,顏色灰暗。 我難忘那如楚騷般華麗的文章,還希望能在夢中親近您。 古人富貴得志,而我卻像那越人一樣清切地吟唱,心中滿是憂愁。 如今的人徒勞無功,又能怎樣呢?我只能慷慨地臨風叩擊玉壺。 您曾讓我乘坐您的後車,多次允許我登上文石砌成的臺階。 如今滿眼都是煙波,我纔開始遠行,回首談笑間,已難再與您相逢。 日後在吳會地區或許能見到故鄉,在荊湘之地多年能看到包着霜的柚子。 您應會在白沙堤上佩着玉珂,而我只能望着您居住的地方那茂盛的棠樹。 我的行蹤如浮萍般漂泊,難以安定,內心如蓬草般紛亂,不知何去何從。 在九疑山,每當晴朗的月夜,我都會想起您堂前皎潔如晝的景象。
關於作者
宋代華鎮

宋會稽人,字安仁,號云溪。神宗元豐二年進士。官至朝奉大夫,知漳州軍事。平生好讀書,工詩文。有《揚子法言訓解》、《云溪居士集》、《會稽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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