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病起怀端叔作诗寄之

宋代 • 秦观

寝瘵当老秋，入夜庭轩空。
天光脆如洗，月色清无缝。
风飙戾戾轻，露气霏霏重。
簷花伴徐步，笼烛窥孤讽。
缅惟情所亲，佳辰谁与共。
夫子淮海英，材大难为用。
秉心既绝俗，发语自惊众。
麈尾扣球琳，笔端攒䗖𬟽。
雄深迫扬马，妙丽该沈宋。
浮沉任朝野，鱼鸟狎鲲凤。
与时真楚越，于我实伯仲。
尔来居邑邻，颇便书札贡。
上凭鸿雁传，下托鲤鱼送。
二物或愆时，已辱移文讼。
人生无根柢，泛若凌波葑。
昧者复汲汲，晨暝趋一哄。
阴持含沙毒，射影期必中。
自匿嫫母容，对客施锦幪。
溘然一朝逝，万事俱成梦。
形骸犹汝辞，利势犹君动。
思之可太息，伤之为长恸。
所以古达人，脱身事高纵。
我生尤不敏，胸腹常空洞。
彊颜入规模，垂耳受羁鞚。
行谋买竿栧，名理就折衷。
但恐狂接舆，烦君更嘲弄。

译文：

我在这深秋时节卧病在床，到了夜里，庭院和轩廊显得格外空旷。
天空的光亮就像被清洗过一样明澈，月色纯净得没有一丝缝隙。
风声轻疾而凌厉，露水浓重地弥漫开来。
我在屋檐下的花旁慢慢地踱步，提着灯笼独自低声吟诵诗句。
我深深思念着我那亲密的友人，在这美好的时光里，谁能与他一同度过呢？
你是淮海一带的杰出英才，才华太过出众反而难以被重用。
你秉持着超凡脱俗的内心，一开口说话就能让人惊叹。
你谈论学问时如美玉相击般清脆悦耳，笔下写出的文章如彩虹般绚丽。
你的文章气势雄浑深沉，直追扬雄和司马相如；文辞美妙华丽，不输沈佺期和宋之问。
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民间，你都能泰然处之，能像鱼鸟亲近鲲鹏和凤凰一样，与不同的人相处融洽。
你和这世俗就像楚国和越国那样格格不入，但和我却情同手足。
近来我们住在相邻的地方，很方便书信往来。
我们上靠鸿雁传递消息，下托鲤鱼捎带书信。
要是这两种传递方式有时误了时间，你还会写信来抱怨。
人生就像没有根基的浮萍，在水面上漂浮不定。
那些愚昧的人还在急切地追名逐利，从早到晚都在喧嚣中奔忙。
他们暗地里怀着像含沙射影的鬼蜮一样的恶毒心思，一心想要伤害别人。
他们自己藏起像嫫母一样丑陋的面容，却在客人面前披上华丽的帏幔来伪装。
一旦突然有一天离世，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场梦。
即便到了形骸消散的时候还不肯舍弃，为了名利权势还在不停追逐。
想到这些真让人叹息，为此我长久地悲痛。
所以古代那些豁达明智的人，都摆脱尘世去追求高远的境界。
我生来更加愚笨，胸中常常空无一物。
我勉强装出一副符合规矩的样子，垂着耳朵接受约束。
我打算去买船桨，找你一起探讨名理学问。
只是担心我像狂放的接舆一样，还得烦劳你再嘲笑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