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哀词

宋代 • 秦观

惟夫人之高谊兮，真一时之女英。
既富有此好德兮，又申之以令仪。
带幽蕙之缥缈兮，佩明月之陆离。
人自操舍之不一兮，雅独取善以自持。
何报施之或忒兮，罹祸艰于不虞。
颜色炫而未暮兮，所天忽以殒俎。
痛平素之偕处兮，忍此奄奄而嫠居。
沥哀血以自誓兮，甘饵毒而捐躯。
佩珠玉以死真兮，固众女之所嗤。
曷卓越以不顾兮，弃性命其如遗。
美不可强有兮，信天资之所开。
要反心以内省兮，岂或售乎人知。
嗟三晨之未浃兮，遂俱游而莫留。
死者有知兮，羌魂魄以并游。
日黄昏而不见兮，虚室窈其无人。
惟哀风以归来兮，动素幔之襜襜。
何平生之款密兮，遽音声之不可寻。
俨遗迹以在目兮，纷百忧而攻心。
岂至理不吾喻兮，如意厚而悲深。
抚双榇以增恸兮，涕清血而洒襟。
已矣哉，人生有死兮，自前古而既然。
精魄忽其不驻兮，惟修名之可延。
忍录录以寓世兮，信烈者之所羞。
傥佳志之获申兮，虽奄忽其焉悼。

译文：

哎呀，这位夫人有着高尚的品德和情义啊，真称得上是当时杰出的女性。
她不仅自身拥有美好的品德，还举止优雅，仪态万方。
她如同带着清幽缥缈的蕙草香气，身上佩戴的美玉光彩斑斓。
人们在品德操守的取舍上各有不同，而她却唯独一心向善，坚守自我。
为何上天的回报有时会如此差错呢，她竟遭遇了意想不到的灾祸和艰难。
她容貌明艳，还未到暮年啊，她的丈夫却突然离世。
痛心平日里两人相伴的时光，怎能忍受这孤独凄凉的寡居生活。
她悲痛欲绝地发誓，甘愿服毒结束自己的生命。
像她这样守着高洁品性赴死的行为，固然会被那些世俗女子嘲笑。
可她为何能如此超凡脱俗，全然不顾他人看法，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如同身外之物。
美好的品德不是可以强求而来的啊，确实是天赋使然。
关键是要自我反省，又何必在意是否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可惜啊，还不到三天时间，她就随丈夫而去，不再停留。
如果死者有知，那他们的魂魄也能相伴同游。
黄昏时分已不见他们的身影，空荡荡的屋子幽深寂静，不见一人。
只有哀伤的风轻轻吹回来，吹动着白色的帐幔飘动。
为何平日里相处得那么亲密，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的遗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无数的忧愁涌上心头。
难道是我不明白生死的道理吗？只是情谊深厚，所以悲伤才如此深沉。
抚摸着两口棺材，悲痛之情更甚，泪水和着血泪洒落在衣襟上。
罢了罢了，人生终有一死，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人的精魂匆匆消散，唯有美好的名声能够长久流传。
怎忍心庸庸碌碌地活在世上，这确实是刚烈之人所羞耻的。
倘若她美好的志向能够得以实现，即便生命短暂又有什么可哀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