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昨

宋代 • 劉弇

憶昨年甫壯，弄翰白玉京。
自許稍不凡，笑談揖公卿。
蟾蠩貯書滴，彩筆當桉橫。
束琴推只彈，後出笑商聲。
搴芝得孤秀，濯繭抽繁縈。
時時騎箕尾，儓儗諸儒生。
斷經謹誰何，森羅護千兵。
白袷照青春，綠鬢彯華纓。
步兵卒獨駕，禰衡有虛名。
寫懷紫菌閣，指日邁西清。
短翮無逸飛，顧與俚俗並。
七年甫一第，脫籍才白丁。
簿書聊牽強，短褐戒徂徵。
十月揚瀾浦，千里海陵城。
風濤寸心逼，節物兩毛驚。
茂陵饒渴肺，臨淄少宦情。
掣肘亦奚補，隨翔終少成。
有如蛄䗐蟲，蠹米取腹盈。
丹經徒虛語，欲仙骨不輕。
頹年負壯圖，白日阻丹誠。
鄧禹解笑人，斯言良未平。

譯文：

回憶往昔，我正當壯年，在京城中舞文弄墨。我自認爲稍有不凡之處，談笑間便可與公卿們拱手相交，平起平坐。

書桌上的蟾蜍形水盂裏盛着墨水，彩色的毛筆橫放在桌案之上。我抱着琴獨自彈奏，對後起的商調之音付之一笑。我如採到了獨放的靈芝般出衆，又似洗淨的蠶繭抽出紛繁的絲線般才華盡顯。那時的我常常幻想自己能像仙人一樣，把其他儒生都不放在眼裏。

我鑽研經義時嚴謹認真，彷彿身邊有千軍萬馬守護。我身着白色夾衣，在青春歲月裏光彩照人，綠色的鬢髮上飄着華麗的冠纓。我像步兵校尉阮籍一樣獨自駕車出遊，覺得禰衡也不過徒有虛名。

我在紫菌閣中抒發情懷，滿心以爲不久就能進入西清之地（指宮廷）。可沒想到我這短小的翅膀無法自由高飛，只能與那些凡夫俗子混在一起。

過了七年我才考中科舉，脫去平民身份，可也只是個小官。我勉強處理着繁瑣的公文，穿着粗布短衣踏上征程。

十月的時候我來到揚瀾浦，接着又前往千里之外的海陵城。風濤洶湧，讓我內心惶恐；時節變換，驚覺自己兩鬢已生白髮。

我像司馬相如一樣有消渴之疾，又像在臨淄爲官的人一樣缺少做官的興致。工作中處處受到掣肘，即便隨波逐流也難以有所成就。

我就像那蛄䗐蟲，只是像蛀米一樣爲了填飽肚子而庸庸碌碌。那些煉丹成仙的經書不過是虛妄之言，我想要成仙可這凡胎俗骨卻難以如願。

如今我已年老，辜負了當年的壯志宏圖，時光流逝，我的赤誠之心也被阻礙。鄧禹要是知道我的情況定會笑話我，想到這些我心裏實在難以平靜啊。